守了不少时候了,方才怎还说得这样天真话?即使是天佑帝子息掌位,这天下就一定太平?”屠为锋审视着眼前学生,“这沙瞳关距离京城是十万八千里,我也早就不管京城事了。”
屠为锋将营帐布帘拉起,他望着营外沙土,还是一如往常,袅无人烟。他微微叹了口气,感叹道,“我戎马半生,但求这边关连绵百里,沙石国无法南侵,便是对百姓交代。”
屠为锋又放了下布帘,将刚写完字交给6炎。
“这幅字写是平心静气,正好送给你。”
6炎收起了字,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屠为锋看出了6炎心思,笑笑,“我看你近几日来成天坐卧不安,才劝诫你两句。既然命中注定我们镇守边关,那就老老实实做好自己本分。”
6炎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不知道屠将军说本分是什么意思。屠将军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守着本分,可这本分又是什么呢?他和屠将军既同为朝中要臣,这本分难道不是要为国忠,为君王效力么?
如今,将军这样迟迟不愿投诚,这要是惹恼了皇帝,不要说保卫百姓了,屠将军性命岂不是也不能自保了?
6炎单膝跪下,作抱拳状。
“6炎早就听闻先帝有恩于将军,将军对先帝忠心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现今形势这样变化,将军又置京城劝降于不顾,我怕这帝多疑,是要怪罪将军啊!”
屠为锋看着自己学生,那神情里却是一番苦心,可这苦心却用错了地方。
他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当年也是这般年轻气盛。他本是皇帝贴身侍卫,是名声显赫镇威大将军,却被皇帝派到了这沙瞳关。
沙瞳关袅无人烟,他本觉得自己后半生就要荒废这个罕无人迹地方,觉得十分痛心。可这十年过去,他却早已与这沙瞳关融为一体。
还有什么比这里黎明百姓重要?是金钱?是权势?还是自己性命?若是舍弃了自己荣华富贵,就能保全百姓平安,他这戎马一生,便有了意义。
屠为锋看着眼前6炎,还是那样稚嫩。
他何尝不想乖乖投诚,将事情处理干净,可他却知道,他这条老命,并不是乖乖投诚便能保住。
他与先帝这般交情,若帝多疑,一定会将自己除去。
屠为锋指了指方才交给6炎书法,说道,“你若能做到平心静气,就能看清这当前局势了。”
6炎哪还顾得上平心静气,只是一脸迷惑地看着将军。
屠为锋笑了,指点着6炎。
“你以为接了劝降之请就能保得自身平安了?!”屠为锋盯着6炎双眼,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十年前我就与永昌王打过交道,你可知他是个何等狡猾无情之人!如今改朝换代,却是他儿子上了位,这样你都看不出帝脾性?论起歹毒,那郑屹之定是胜过那永昌王百倍!”
听了这话,6炎这才察觉方才自己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将军处境。
将军一心为民,自己又怎能怀疑呢?6炎既早已决意跟随将军,那就定是要将决心进行到底。
倘若将军真有异心呢?
6炎心中一动,却霎时又恢复了平静。
倘若将军真有什么别考虑,自己也定当追随将军。
这时候,6炎才参透了平心静气这四个字。
于屠为锋而言,平心静气乃是追随他自己认定忠与义;于6炎而言,则是追随着将军。
只要想着这四个字,方能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
屠为锋见6炎已明白自己意思,便慢慢缓和了语气,“我们镇守沙瞳关,虽不是国之心脏,却也是重地。你未见过几十年前,这荒蛮之地,有多少子民流离失所。”
屠为锋微微叹了口气,他猛然回想起了这十年征战中自己所抱信念。
如若是为了百姓,这归降投诚之信却是可以接受,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郑屹之,他要僵持着,要探探这皇帝脾性。
屠为锋一仰身,躺进了座椅,“此处太平,是我屠为锋和众将士用性命换来!我即使不回信,料这郑屹之也不敢这么就动我。”
沙瞳关风仍吹,却不似前日寒冷了。远处突然飘来了一丝异香,叫营中士兵突然浑身一激灵。
闻香而去,有人竟营房另一头看见了一枝从未见过花朵,奇香扑鼻。
这满是沙石边塞,竟也顽强地长出这样一株生命,真是令人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