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还有着当年血性,两臂一张就把大家护身后。
大太太也没经过这样事儿,但她十分牛气,硬着脖子错前半步,把老太太也半掩身后,站前面和大兵对峙着。从后面看起来,倒象是两婆媳搭背而站,那背影,真是十分亲切和高大傲然。明玫第一次,受到了震动。真,虽然现只有她们娘儿们六个,形不成个什么保护圈,谁站前面也实意义不大,但她依然很感激。
贺老太太此人,府里一向不受人待见,看看她们这帮人,相信没有谁真正喜欢这位老太太,包括明玫自己。虽然她时常奉承她,虽然她知道,这老太太一向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向来都没见过她下重手处置下人。所以熙和院里做事丫环婆子,一向行事作派尺度都相对宽松很多,连说个闲话,都不知避着旁人。但明玫一向觉得,不是说年纪大了脾气小吗?若也长个豆腐嘴或者蜜糖嘴不是喜乐么。
还有,主要是,这老太太吧,属于金钱没有,慈爱没有,物质和情感双重不投资类型,如今单纯地依仗着位份要回报,自然只能看子孙们孝经学好不好了。就象农民种庄稼,当年撒过把种子便不管了,如今你想得多大回报呢?
社会学家说,人是被需要动物。明玫觉得吧,老太太生生把自己置了不被需要位置上,不受人待见也怨不得别人。她能过到现这样金衣玉食金尊玉贵份上,主要大概就是娶了个真正不差钱儿媳妇,又冷艳高贵派地不爱理她,不然象她这样,被找个理由扔回老家那旮旯里发霉去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她一向和自己儿子互动很好,亲切关爱,笑口常开,但问题是,你只指着自己儿子过日子么,不和别人共存么?
但是今天,明玫终于看到了老太太正能量,不是面对七姑八婆唾沫乱飞,叉腰跳脚,是天降大祸时,她虎躯一震,选择了保护家人。
还有大太太,也许她仍不喜欢她们这些庶女,也许她只是因为自己身份教养不容她退后,也许事过天晴之后,她仍会给她们脸色瞧给她们不痛。但此时,她挺身站到了前面,这是气魄,这是胆略,这是她尊严骄傲。
虽然明璇和明琼互相护着使劲往后墙上靠,把明瑾和明玫往身前拱。但明玫还是觉得,这就是一家人,两个小女孩只是窝里小斗,而大方向上,不管谁痛不痛都不重要,因为必须共患难,所以只能同进退。
其实明玫心里并没有多害怕,因为那些大兵们并没有为难她们,只是看着她们不让自由活动,还有看到漂亮丫头时,就会多看几眼而已。杨家被抄家下狱,因为杨家是皇子外家,又因为杨家没有兵权,二皇子可以很利落地收拾他们。
但贺家,别说皇上现只可能是病势深沉,贺老爷大概仍要时常圣前行走,但说二皇子这样子想占个名正言顺不肯落人话柄,他不会把手握京卫兵权贺家往绝路上逼。何况此时此刻贺老爷没准还自由来去着,如果动起兵来,二皇子手下兵将,断断是干不过贺指挥史。多算他一招打草惊蛇都勉强,谈不上敲山震虎了。
大家默默待到傍晚,二皇子人马再四翻检之后,并无所获,便带着人扬长而去了。
到晚间,贺老爷竟然跟平常一样下班赶点儿回家来了。一家人平安无虞,只道晦气,重整宅院,又平静过起了日子。
可外表平静贺老爷其实很愤怒,大概愤怒很巨大,早忘了明玫该关禁闭事儿了,倒某天请安时,问起明玫学业,敦促她去私塾念书,不得有误。
明玫点头称是,忙忙去报道。
私塾里现不同往日,一是明璋同学不再旷课了,每日必到结果是简夫子以他为主了,也不对姐妹们区别对待了,大家跟着明璋进度开始大锅饭,你捞着一点儿是一点儿,捞不着就饿着。二是因为大哥二哥都是进士出身了,偏还等殿试中,所以属于那种又要不停温书,又不必拘尼于某书那种,虽然大多还是跟着赵夫子外院,但也有不少时候来跟简夫子神辩以开扩思路言路。于是简夫子这种大杂烩便马力十足,常常提及某篇时候,由一段一句说开去,直接可以开挂到天文地理蜘蛛蚂蚁上去。
唐玉瑭曾经闹着要来贺家上学,长住贺家那种。唐四太太眼见着儿子去了贺家一段时间之后,开朗爱笑了,身体见好了,整个一活泼可爱状态中啊。唐四太太很愿意儿子继续去贺家就学,于是与儿子商量,去上学可以,但每日备舒服马车接送,不要长住了,娘会想念你啊,唐玉瑭很开心地应了。
人送过来,贺大太太坚决不同意。“如今非常时期,我们贺家前不久还被围过呢,怎么能再接侄儿来住,负责不了他安全啊。”明玫觉得甚对,唐玉瑭那家伙,单纯稚嫩,各方面都太经不起摧残了,不适合上贺家门儿来。
于是唐玉瑭又哭着回去了。
十一月底,明珠有孕,喜信儿报来,大太太总算露出了久违笑脸。只贺老爷依然不开怀。不只不开怀,并且某天这种不爽达到了极点。
这天,简夫子给大家放假。明玫终于盼开这一个毫无规律假日,美美窝西厢里。天已经很冷了,但明玫近都很乖,孝敬长辈,关爱姊妹,虽然从来不主动,但却多了不少真心,并且再没有以体弱体寒随意告假不请安不上学,真算得上是个勤勉好孩子了。
自贺家有惊无险出事儿之后,三姐夫承福郡王便时有上门,游说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一向不与人结党,可是如今这形势,人家里坐,祸从天上来啊,倒白白让一家老小遭这么一场折辱。如果岳父大人亮明阵仗,谁敢这般不敬?”
贺老爷打断:“此事非同小可,贤婿不必再说。我须等待时机,而你,郡王之位,富贵清闲,万不可往这是非里淌才是。”
策反不能被反策,郡王爷不悦了:“大男人岂可坐而不行,虚度光阴。何况难道本王就可以置身事外不须自保?”
以本王自称了,贺老爷不吭了。
但贺老爷能沉得住气,郡王爷不能,于是没几天又来了。贺老爷依然挡回去。
这天,明玫放假这天,承福郡王又上门来亲切会晤岳父大人,贺老爷不,于是郡王姐夫很闲地度去了明玫西厢。
明玫正榻上,靠着软垫,捂了两床被子身上,面前摊了本杂谈闲记。被窝刚睡热,连翻书都是司茶代劳,正舒服着呢,忽闻姐夫驾到。
明玫:姐夫可以随意出入小妻妹闺房吗,这是谁家规矩?这要传出去,算个什么事儿啊魂淡。府里丫头婆子是死吗,为什么没有人死劲拦着?
一边迅速蹿起来整理衣衫。
承福郡王进来,满脸堆笑,一副和蔼可亲样子,全然不理会西厢众人如临大敌,列队以待架式。
“妹妹今天不用去私塾念书吗?”
“是。”
“妹妹这屋里十分冷清,用不用姐夫给你送几件摆件来赏玩?”一边要招手叫他随行小太监。
“不必,小七这里放不了好东西,不是被踢了就是被翻了。”
承福郡王笑起来,毫不意明玫那并不十分恭敬态度语气:“那倒也是。”然后看了眼那个摆着玉瓶,“差点浪费了,挺好一个瓶子,听说还是御赐呢?”
“是。”
“此玉瓶厚而沉重,有些笨实了。不然姐夫给你淘置些适合女孩儿家赏玩物件来摆着吧,算是与妹妹换,如何?”
这,是此行目吧?
明玫看一眼那个玉瓶,为难道:“前儿个太太还说,今天年时候,大家都不再添置衣裳了呢。经由上次之事后,府里现存银子银票莫名丢失不少,如今合府里都要节衣缩食了,小七怎么还敢用心思什么摆件赏玩上去。”
这事儿确实有。往年几姐妹都时,冬季衣服一人两套。如今七个少了仨,那时大太太又心情好,于是剩下四姐妹每人做了四套冬装。现有事发生,大太太没有心情再置办,就让大家把冬装留套下来,今年就低调过年吧。
但郡王爷不介意怎么个来龙去脉,一听明玫如此说,他很惊讶地表示:“怎么能够这样啊,怎么可以让妹妹们连衣服穿都没有啊。啊,我府库里现有现银和银票,就让我悄悄帮一帮府上吧。”
明玫:“那怎么好意思,家里长辈和姐姐兄长们知道了,定会骂我。”
“唉,妹妹怎可跟姐夫如此客气生疏。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有难不伸手相帮着,让姐夫我心何安哪?”于是他给明玫约定:咱不告诉任何人,做好人不能留名啊。也别说我帮府上了,就当我买妹妹玉瓶吧,图个两相心安哪。
明玫迟疑推辞:这玉瓶可是御赐,万一将来皇上问起,不知道玉瓶去向,万一圣上生气可不得了。
然后又一番你来我往舌战,后郡王爷自己开了个好价,颠颠把明玫玉瓶给弄走了,还正经八百给留下了份说明,表示玉瓶是承福郡王大人我自己要走,不是贺家人弄丢。然后心满意足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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