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浅夏正在专注地练着琵琶,想到自己若是不能将这单子上的曲子练的纯熟,便没有资格进入桃花林,浅夏就多少有些着急了。
“崩!”
浅夏顿时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这只琵琶,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弹断了琴弦了?
这曲十面埋伏,自己已是练了数日,纯熟自不必说,可却是始终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境界。换言之,只有形似,没有神似。这对于一名乐手来说,实在是一道难以突破的瓶颈。
浅夏右手轻垂,左手仍然是压在了那琵琶的弦上,轻叹一声,似恼,似烦,更似是无奈!
“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道清润明朗的声音入耳,浅夏的眉眼间一亮,一刹那间,恍若是艳丽的牡丹在其眸底盛开一般,艳逸瑰丽!
“你怎么来了?”略有些嗔怪的语气里,难掩其心底的喜悦。
而此时大掌轻握其手之人,却是面色难看地自袖中取出一方纯白色的帕子,将她手上的血轻轻拭去,再用手抹了一些乳白色的药膏给她在伤口处擦了,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浅夏轻笑,“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就是弦断时所伤罢了。过几日就好了。反正哥哥的药也很好用。”
“他的药好用,所以你就可以三不五时地受伤了?”
“哪有那么严重?”浅夏弯起唇角,这才起身,头微微抬起,才能看到他的眉眼。
“一年不见,你又比我高了不少。我已经很努力地在长了,可是怎么也不可能与你比肩的。”
穆流年低头轻笑,“傻丫头,我是男子,你是女子,怎能一样?”
话落,话锋却是一转,“不过,看到浅浅这样与我说话,也是有些费力。万一脖子再痛了可怎么是好?来,先坐下。”
复又坐下后,浅夏才后知后觉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还有,你又怎么会来了安阳城?你,你竟然是能找到这处宅子?”
“这有何难?只要是我有心找,自然是就能找得到你。”
浅夏知道他这是不肯说实话,也不勉强,“外面可是有传言说哥哥是名医了?”
穆流年含笑点头,“外头都在传,说是京城云家的公子云长安,是玉离子神医的得意高徒。承了其一身出神入化般的医术,近日,才治好了桑丘夫人的病。”
浅夏笑得有些得意,“看来,这流言的力量,果然是不可小觑的。”
“你下山也有些日子了,为何没在浮河镇等我?”
浅夏脸上的笑顿时便僵住,这下子,也终于是明白穆流年为何会找到此处来了!
这个时节,正是往年他们在浮河镇相会的时候。只不过,这一次,她和哥哥下山,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时将这事儿能忘到脑后了。
“那个,我和哥哥是有要事来此。不是为了游玩的。”浅夏小心道。
“我看你们最近可是闲的很,什么正事也没做呀!除了治好了桑丘夫人的病这一样,其它的,我怎么看,都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元初,你这话可是说的太过武断了!这些日子,我们也是为了不惹麻烦上身,这才极少出门。去哪里游山玩水呀?也就是在这院子里看看假山罢了。”
“你们早就可以走了,为何迟迟不肯离开?”穆流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针见血地问道。
浅夏一时有些语塞,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脖子上的一根红绳挑了出来,露出了里面的一颗泪形的紫色水晶做的坠子。
穆流年微怔,“你以前不是带的一块儿琥珀么?何时换成紫水晶了?”
“先前的那块儿坏掉了。我选了好多,都没有合适的。这是桑丘公子送来的。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而且,我觉得用它来做我的新灵摆是最合适不过的。”
穆流年的眸光暗了暗,声线也低了些,“你说是谁送来的?”
“桑丘公子呀!哦,对了,就是桑丘子睿。”顿了顿,浅夏才继续道,“他说这算是送给我的赔礼。可是我觉得这颗紫水晶太难得了,且不说它对于我的意义,单纯地放到了市面上,价格定然也是不菲的。所以,我不想给他惹麻烦。我和哥哥商议了,先静观其变,若是后头有能帮得上他的忙的地方,便帮他一把,也算是还了他的这份情。”
听罢,穆流年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你的意思是说,不想着因为他送了你这颗紫水晶,就对他有所亏欠?”
“嗯!”浅夏重重地点了头,“舅舅说过,任何的秘术师,在施展秘术的时候,都是不可以将自己的情绪带进去的。否则,就会影响了秘术的效果。我不想对他有所亏欠,也是不想将来再有什么麻烦。”
浅夏虽然是女子,这几年在山上待的久了,人也有些单纯了起来,可到底是重活一世之人,怎么可能就会真的心思简单了?
如今这情势,不难看出,后头,桑丘家定然是还会再有求上云家门的时候。自己现在将这些都归整清楚了,也免得将来难做。
“听说安阳城的牡丹开的是最好的。如今正值四月,该是牡丹开的最好的时节,可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赏牡丹吗?”
浅夏的小心思果然就是被他给说动了。
憋了这么多天,也实在是有些闷了!
在穆流年的建议下,浅夏让云风去叫上了云长安,几人浩浩荡荡地,便去赏牡丹了。
穆流年在外,自然是要以假面目示人。而浅夏也是覆了面纱,可是出门前,穆流年将她打量了个够,觉得还是不妥,又让她加了一顶帷帽,这才放心。
“有必要吗?”
穆流年开玩笑一般道,“你的模样太过娇俏,万一去了花市,那牡丹都给吓得不敢开了,可怎生是好?到时候,我与长安难道要赏牡丹花苞吗?”
浅夏的脸色一红,这等恭维人的话,说的如此好听,也就只有这个穆流年了!
云长安对穆流年是很不待见的!
严格地来说,应该是极其不待见的!
因为每年的四月他和云若谷陪着浅夏下山到浮河镇小住一个月。每一回两人与穆流年交手都是落败!
这还不算!
这个穆流年,身为长平王府的世子,人也算是英俊潇洒,怎么就偏爱做一些个偷鸡摸狗的事儿?在浮河镇,常常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去找浅夏谈心!
而每次,无论是他和云若谷如何严防死守,也都是不能将其阻拦在外!
所以说,云长安觉得这个穆流年就是表面上正经,其实是一肚子坏水儿的斯文败类!绝对是不能招惹的,而且是还要躲地远远地才是最为稳妥的!
其实,他和云若谷,如何会看不出穆流年对浅夏的心思?只是浅夏是他们凤凰山的宝贝疙瘩,连海爷爷的胡子被她拔了,都不敢高声吓唬她,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这么容易就拐走了?
所以说,每年的四月,都是云长安和云若谷警惕性最高的时候,也是他们这一年当中,最累的时候!
今年,本以为父亲终于是做了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让他们选择了在三月底下山,正好四月初也就到了安阳城,没想到,还是被这个无耻的家伙给追了过来。
云长安一路上就没给过穆流年好脸儿!
穆流年也不介意,仍然是大大方方地与浅夏时而交谈几句,时而含笑冲他点点头。
因为离花市并不远,所以一行人决定步行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安阳城的动静太大,所以,花市这边儿的人也不是很多。只有半条街上有那么十几个花农在守着自己的几棵牡丹,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一看这样,浅夏原本是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就被浇灭了大半儿!
“怎么会这样?原以为会很热闹的。看来,我们是白跑一趟了。”云长安也有些失望道。
一旁的一位卖牛肉干儿的小贩道,“几位是想赏牡丹?”
“自然了!可是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这般地冷清。”
那小贩咧嘴一笑,“您几位走错了。要去赏牡丹,得往那边儿走。这里是东城,西城才有大的牡丹花会。因为今年的花会弄的大,花市的这条街摆不下,所以就摆到了西城那边儿了,足足占了三整条街呢。”
“西城?”
浅夏也是有些意外,以眼神询问云长安,见他也是不知道,只能是再征求穆流年的主意了。
“那我们便乘马车去吧。太远了,你也受不住。”
几人刚往回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桑丘府的马车驶了过来,只一眼,浅夏便认出,那是桑丘子睿的马车。
“原来是云公子和云小姐。不知两位要去往何处呀?”
“桑丘公子安好。我们是要去西城的花会看看的。”
“如此,那倒是巧了。正好一路,上车吧。”
云长安犹豫了一下,桑丘子睿的马车很大,如今马车内只他一人,再坐四五个人也是无妨的,可问题是,妹妹是女子,恐有不妥!
“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了。浅浅身为女子,与外男同乘一车,难免有些不合礼数了。”
桑丘子睿似是这才注意到了浅夏的身边还有一位相貌普通的男子相护,莞尔一笑,“不过是顺路而已,何来如此多的忌讳?更何况,不是还有云公子相陪吗?”
“那也是于理不合。”穆流年地面色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云风,还不快去为小姐准备马车?”
云风快速地反应了过来,“是,公子。”
浅夏而是一挑眉,什么时候,自己的护卫,他倒是用地这般顺手了?
桑丘子睿对于穆流年竟然是能替浅夏做主,颇感意外,微挑了下眉,“还未请教这位公子?”
“在下不过江湖草芥,岂敢在此污了桑丘公子的耳朵。桑丘公子还是请吧,不然的话,一会儿,这里可就是走不了了。”
穆流年浅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具调侃之意!
桑丘子睿的唇角僵了僵,掀着帘子的手不自觉地也加了几分的力道。这一切,都未曾躲过穆流年的眼睛。
“既然如此,那子睿就先行一步了。云小姐,待会儿花会见。”
浅夏冲他微笑点头,桑丘子睿这才满意地放下了帘子,车轮再度转动,趁着那些姑娘小姐们还没有来,赶紧走了。
云长安对于他们两个人刚刚的暗地交锋,却是恍若未觉,只不过,他唇边的忍不住的浅笑,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待扶着浅夏上了马车,穆流年自然是和云长安共乘一辆了。
“怎么?看到浅夏被那个白发老妖看上,你很高兴?”穆流年凉凉的声音,伴着那时而响起的车辄声,清晰无比地传到了云长安的耳朵里。
“什么白发老妖?人家可是名满天下的桑丘公子!虽然身分上不及你,可是才华上,却是未必输你。”
“是么?”穆流年唇边含了一抹冷笑,“刚刚看戏看的很过瘾?”
云长安一看到了他的笑,便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心底也是一颤一颤的!很不优雅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后,才壮着胆子道,“哪里?”
“桑丘家的水有多深,你们来了这些日子,会不知道?你要是真心为了浅浅好,就不该让她淌进这趟浑水里。免得,再被伤得体无完肤。”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次下山,便是父亲及整个云氏家族对浅夏的历练和考验。若是她不能通过,那么,便不能踏足桃花林,也就是说,她就永远不能算是云家正式的秘术师。”
“什么意思?”
云长安抬眸看了穆流年一眼,轻叹一声,“我的天赋不及妹妹,倒是于医术上,能袭了父亲和玉神医的。只是云家的秘术,总不能就此失传了吧?”
“你们凤凰山上的那些人都是吃闲饭的?”穆流年讽刺道,那凤凰山上养了少说也得有三四百人吧,难道就没有十几个会秘术的?
云长安摇摇头,“你不懂!真正的秘术师,哪里能有许多?如今普天之下,真正资深的秘术师,也不会超过十个。而这十个里面,能如浅夏这般天资聪颖,且天分极高的,却是更少了!”
穆流年怔了怔,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秘术?”
云长安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面子跟这位世子爷的淫威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老实道,“我只是于占卜上略习得一二。而实际上,妹妹只用了三天就能熟练地使用灵摆了,我却用了三个月!”
云长安苦笑道,“而若谷就更惨了!到现在,他练了几年了,除了习得一身好武艺之外,连灵摆也是用不了的。云家秘术,他是一点儿也无法入门。”
“嫡系尚且如此,旁支就更是不必说了。所谓秘术,亦是讲究血脉之说的。而到了我们这一辈,只有我和浅夏两个嫡系的孩子。我的天分已然如此,没有什么长进了。可是浅夏不同!她的厉害,你也是曾领教过的。当时她才十岁,不过就是被海爷爷临时给抓过去,临时抱佛脚学了那么两日,就能帮你安危地度过了几个时辰。所以,她的潜质,可想而知。”
穆流年的眼色越发地暗沉了下来,即便是戴了面具,可是云长安仍然能感觉到了他的脸色此时定然是阴郁非常!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穆流年紧紧地抿了唇,半晌没说话。而云长安自然也不会笨地这会儿去挑衅他,乖乖地闭上嘴装哑巴。
“浅浅她?你的意思是说,她会成为你们云家的继承人吗?”
终于,即便是穆流年不愿意,可还是得将这个结论说了出来。
“没错!云家真正的掌家人,从来就不是看什么嫡庶长幼,只看重其秘术的天分和能力。而妹妹,则是老天爷为云家选中的继承人。”
“这就是为何当初云叔叔坚持让浅夏姓云的原因?”穆流年的尾音微挑,很明显地有些不悦。
云长安下意识地就缩了下脖子,点点头,没敢出声儿。
穆流年冷哼一声,“好一个当人家舅舅的!竟然是这般地算计浅浅。要知道当时她才十岁!我问你,浅浅可知道此事?”
云长安摇摇头,“妹妹在山中只是一味地苦练秘术和琴技,从未关注过其它的。对于这些琐事,她觉得能不来烦她,还是不来烦她的好。”
穆流年无奈地闭了闭眼,这还真就像是浅夏的风格作派!
“她,她一介女子,怎能?你父亲莫不是疯了?”
“云家历来如此,虽然云家至今还未出过一名女子为家主,可是不代表就不能出!”云长安定定地看着他,“穆世子,你的身分再尊贵,也不能插手我们的家事吧?”
穆流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别以为我对你们云家就是一无所知。哼!云家的家业庞大,你们竟然是想着让浅浅一个小姑娘来扛起这个家来,你们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吗?”
云长安别开脸不看他,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你以为我不心疼她吗?看着她那样辛苦,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秘术便是如此,我与若谷都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便是再急也无用。只能是在一旁默默地守护她。盼着她少吃些苦头。”
穆流年原本对云长安的怒气,一下子也是消散了不少!
每年一个月的相处,连续几年下来,他对这两位云家的公子,已经是十分的了解。他们对浅夏,那是真的疼爱!
穆流年微叹一声,“此次若是再回山,浅浅就能进桃花林试练了?”
“应该是吧。妹妹的秘术已经修习地不错了。只是,她的琵琶一直练不好。”
穆流年锁眉,自然就想到了那琵琶的琴弦伤了浅夏的那一幕。
很快,便到了花会的地点。
浅夏和三七一下来,定睛一瞧,这花会占地可不算少,而且附近还有官府的人四处巡视,看起来,倒很是热闹。
不远处,便是桑丘子睿的马车。
而桑丘子睿似乎是一直在等着他们一般,看到他们下了车,他才从车里下来。
“桑丘公子!天哪,真的是桑丘公子来了!”
人群中的尖叫声和喜悦声,令浅夏微微挑了挑眉,伸手将自己的帷帽的帽沿儿再拉低了些,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只不过,她不想,不代表桑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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