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游骑,鞑子的大队人马见了没有?”
“三十里之内,没有敌踪。”
邓舍凝神静思,他们才出永平不远,元军纵使攻击,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可虑者,这股游骑究竟是从大宁来的远探,还是元军来攻军马的前锋。
罗国器喃喃道:“鞑子若真来攻,这一万新兵,……”
“怕的不是他们来攻。”邓舍打断罗国器的话,“怕的是他们不来攻。”
“将军是怕鞑子……?”
“在前道设伏。”
邓舍咬了咬牙,再度传令:“命令陈千户,游骑再放三十里,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不许放过!”他犹豫一下,打消了立刻召回下放各军老卒的想法,为时太早,现在做了,只会引起新兵们的不安。
他冲罗国器拱了拱手:“罗千户,等鞑子真来了,辛苦你一趟,带两百个人,去后军替下赵过。其他的,暂交我来指挥。护运辎重的担子,暂且交托给你。战乱若起,没我的命令,你无需参加,保好粮草就是。”
罗国器毫无不豫,爽快接令。
冲锋陷阵,他自认不如赵过。而且,临阵交托,不也正是信任的一种表现?山东没去成,他有想法;可是对邓舍的慷慨大度,他还是十分佩服。不说别的,换成他,就不一定舍得把几千人马交给才相识个把月的外系统领。
“人在粮在。”他简短地道,又问,“要不要请来文、赵诸位,商讨一下军情?”
邓舍摇了摇头:“鞑子要来,早晚要来。无非战、守两策。退回永平守城,百害而无一利,只会造成军心浮动,仓促成伍,更是大忌。如此,战而已。”他又解释,“突然之间,把他们都叫过来,一样会引起士兵疑虑。自乱阵脚。”
微一沉吟,他第三度下令:“传令,徐徐行军,过午即停。各营结寨,一定要把营地扎好。壁垒沟堑,旗帜警鼓,统统不能少。”
“也好。挖筑工事,权当练兵。”罗国器苦中作乐。
连下三道命令,邓舍仍觉不足,吩咐河光秀:“去请黄千户、吴先生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刚才他紧张令,无暇注意河光秀,此时才现,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联系河光秀去永平做内应时,也是这般自若神色,邓舍和罗国器对视一眼。两人想法类似,表达不同。一个想:真是个怪人。一个想:狗胆包天。
邓舍请的是两个人,只来了一个。黄驴哥推说人微言轻,够不上“相商”的资格;吴鹤年来得很快,他不会骑马,邓舍专门给他找了辆车。虽然如此,天寒风冷,一样冻得不轻。
吴鹤年缩着脖子,鼻涕横流,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行军打仗,他没接触过,邓舍也没指望他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谋划。他想问的,是吴鹤年对张居敬、世家宝两人的了解。
“张居敬管行枢密院的,那是军事;小人任职伪元的是地方,和他不搭界,没什么了解。”吴鹤年绞尽脑汁地回忆,说道,“世家宝倒是略知一二,接触过几次。这个人至正初年进士出身,善言论,有城府。会说汉话,懂汉字,对咱们的书史甚有涉猎。文质彬彬的,姿容丰整,州县中很有人望。”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邓舍通过他的描述,大概勾勒出了世家宝的形象,简而言之,一个汉化的蒙古人。这就不太好对付了,他读你的书,读你的史,他了解你的文化,他可以猜到你的思维方式;反过来,你却很难猜测他的思维方式。
邓舍皱皱眉头,注意到吴鹤年脸色刷白,长颈高喉,不住地吞咽唾沫。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这倒提醒他想起了一件事,叫过来几个亲兵:“保护好吴先生,寸步不离。他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吴鹤年听出意思,情急惶恐,顾不得冷,一伸头,要表忠心。一骑快马,又从前方奔来。
“报将军,陈千户亲自指挥二百骑,包围了鞑子游弋。”
“鞑子几人?”
“三十人。”
“战绩如何?”邓舍追问。
“尚在激战。”
邓舍直起身子,遥望前方。苍茫雄厚的大地之上,枯草泛青;乌云压顶欲摧,笼罩着长蛇一般的行军队伍。冷风刮甲,卷动各色旗帜翻飞不定。却看不到前方战况。士卒们纷纷给又一拨从前边奔回的快骑让开道路,注视着,窃窃私语。他们感到了异常。
“报将军,激战正酣。鞑子骑射两精,前后追逐,至二十里外。陈千户亲自取弓。”
昔日上马贼中,陈虎有一个外号,唤作“神箭养叔”。养叔,说的是东周列国时期的养由基,以善射闻名。连陈虎都亲自上阵,可见敌人骑射,的确厉害。罗国器下意识去扶腰畔马刀,邓舍一言不,凝神望前。
再一骑迟迟不来。
足有两刻钟,前边军卒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先欢呼一声。随即,前呼后应,欢呼喝彩之声,一路波到邓舍这里。随着欢呼声,陈虎驰骋到来,左手高举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身后十余骑,俱都鞍旁悬,右手举刀,同声大呼:“陈千户神箭无敌,十射十中。来犯鞑子,无一生逃!”
罗国器长出一口气,松开握着刀柄的手,喜笑颜开:“报捷,报捷。”
邓舍却心中一沉,陈虎身后跟从,皆是亲兵,没一个新派去的。陈虎奔马到来,人头举过马前,大声报道:“启禀将军大人,末将幸不辱命,鞑子尽数全歼。人头在此,请将军观。”打马近前,和邓舍并行一处,大风卷盔,他俯身低语,“二百新骑,阵亡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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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芝麻李。
一说未死,兵败之后,遁入山林,出家做了和尚。这个说法和明末李自成出家的传说何其相像,大约是当时百姓不忍闻这等英雄之死,以讹传讹,聊作安慰而已。
2,南、北琐红军。
芝麻李、南、北琐红军俱为起事较早的义军。皆在起事次年失败。击败他们的是孛罗帖木儿的父亲答失八都鲁。
“参政答失八都鲁请自攻襄阳,许之,进次荆门。时贼十万,官军止三千馀,遂用宋廷杰计,招募襄阳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义丁二万”。
用青军就可以剿灭这两支义军,一方面大约是因为义军没有经过军事训练;但一方面,用青军却不用正规军,也可见当时大部分元军的战斗力,实在不值一提。
兵败之后,南琐红军的残部,一部分加入了刘福通部,一部分加入了朱元璋部;北琐红军大多加入刘福通部。壮大了这两部的力量。
3,六股河。
瑞州总管府北,小凌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