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哭泣得几乎要晕倒的妇人。清晰可见的悲伤。
那是两名专业演员。
从她小时候踏进特训区时开始,她就拥有了两套身份。一个梅杜莎,一个方迟。母亲给她设计好的道路,通向的是曾经的父亲的职业:特警,更有可能是一个卧底。
后来十九局成立,迫切需要精通网络的警力加入。她恰好在燕大读的是信息科学专业,又有着从小受训的经历,便被十九局局长史峥嵘一纸特批要过去了。那时候她研二还未毕业。
她做了暗网交易接近四年的卧底,捣灭了一个儿童色/情组织、一个器官贩卖组织,协助侦破银行信用卡信息贩卖、国家机密情报信息传递之类案件十来个。最后,毁在神经玫瑰手里。
“盛琰,男。14年网络安全局成立伊始加入,参与了历次重大网络安全案件的侦破工作,两次荣立三等功。19年10月2日,在缅甸掸邦的一次生化药物交易中不幸牺牲,享年27岁。”
饶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方迟仍然不敢用望远镜去看盛琰的照片。
看着五彩缤纷的照片化作黑白两色,看着三维世界中活生生的人化作二维世界中的一副静态影像,是太残忍的一件事。就像彩色的肥皂泡在破裂之际,所有的绚丽都会化作灰白。
她垂下头。猛的,她抬高望远镜,看向盛琰的遗照。
竟然没有落泪。心脏也没有抽搐。
原来,何心毅对她加大a抑制剂的用药剂量是有效的。她的整个人都干巴巴的,没有了悲与喜的情绪,也没有了人性。
就仿佛盛琰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她记忆中的那些过往,都在药效的作用下变得苍白无力。
望远镜中,盛琰的父母、弟弟、弟妹都在垂首掩泣。不久,母亲厥倒在地,父亲和弟弟、弟妹都过去搀扶。白衣的急救人员飞快抬着担架过来,将他们带了出去。
短暂的葬礼结束了。
那些媒体记者没有放过难得出来一次的网安局局长史峥嵘。
“请问史局长,能否披露一下猎狐行动的详细情况?所涉及的究竟是什么犯罪案件?所涉及的犯罪组织、嫌疑人究竟有哪些?是否与国际刑警合作?”
“请问史局长,为何本次葬礼上并没有两名牺牲探员的遗体?他们的遗体是否运送回国?听说盛琰烈士被切下的双腿被冷藏空运了回来,请问这个传言是否真实?”
“请问史局长,本次猎狐行动直接导致一名卧底、一名办案探员牺牲,网安局是否有失职行为?听说盛琰的直接上司盛清怀目前已被停职接受调查,请问这种处分是否意味着网安局认为他应该为这两名探员的牺牲承担直接责任?请问网安局这种行为是否属于推卸责任?”
“请问史局长,为何要派梅杜莎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担任如此凶险的卧底工作?”
“请问史局长,网安局去年在猎狐行动上的投入高达全年总预算的三分之二,然而至今一无所获,网安局是否欠纳税人一个解释?”
“请问史局长……”
方迟听见何心毅叹息道:“葬礼刚结束,人都还没散,这些记者就等不及了。”
谷鹰冷淡道:“史峥嵘作风硬派、固执,拒绝召开记者发布会,记者们能抓到他,也只有这里了。”
“现在的记者都这么犀利?世道真是变了。我们年轻时,谁敢这样质问史峥嵘这样级别的人?”
“十九局自成立以来就备受公众关注。猎狐行动后,要求将十九局从国安局属下独立机构划归公安部的呼声甚嚣尘上,史峥嵘压力很大。记者们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大胆要求舆论监督。“
何心毅问道:“十九局隶属国安局或者公安部到底有什么区别?”
谷鹰看了眼何心毅,道:“何主任果然是醉心科研的人。隶属国安局,十九局便有权保持一切活动的高度秘密性。划归公安部,十九局则必须每年向公众发布白皮书,公开披露一切信息。”
何心毅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道:“十九局发给你看的那个录像,你删除了吗?那个无论如何不能让小猫看到。”
“知道,早删了。”
“我听说当时盛琰死亡过程的直播在暗网中短暂开放过。小猫这孩子现在还有求生信念,但万一看到了那段录像,恐怕就崩溃了。”
“史峥嵘安排人做了扫荡,她应该没有什么机会看到——咦,你今天怎么换了个新的领带夹?”
“哦,昨天小猫那孩子送的,说是提前给的生日礼物……”
“嘶”的一声,信号断了。母亲不愧是和父亲相处多年的人,反侦察能力高超。
方迟撩起围巾,围住大半边脸,背着望远镜,双手插兜快步走下小山坡。途中和一个人险些相撞,她抬眸一看,却是个带着浅蓝色消毒口罩和一顶蓝色帽子的年轻男子。虽然看不清脸,却大概能分辨出年纪和她相仿。个子很高,一双眼睛微黯而跳荡,像森林清晨浓雾中伫立的一匹鹿。
是谁也和她一样出现在这里?
被母亲抓到她给何心毅上窃听器是很可怕的事情。方迟无心在这里久留,向那个年轻人多投去了一眼,发现他也在警惕地看着自己。方迟拢了拢风衣,顶着风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