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氏护儿心切,苦苦哀求薛谦去求卢保仁之事宝钗早已知道,宝钗素知薛谦深明大义,然则再深明大义的人也架不住合家轮番劝说,她本意自然是希望薛蟠能跟卢保仁出去厉练三年,只却不知薛谦会如何处理,便问道:“族中众人都不愿哥哥跟卢太医出去,我来是想询问爹爹是个甚么主意?”
薛谦并未回答宝钗所言,反倒问道:“那钗儿又有甚么主意呢。”薛宝钗抿嘴一笑道:“依钗儿愚见,倒觉得哥哥此次出去厉练一番正有益处呢。”
薛谦见女儿所言正与自己心中所想一样,只是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问道:“这却是个甚么缘故,你且说来听听。”
宝钗道:“一则,哥哥先时已承诺了卢太医,如若反悔,得罪了卢太医不说,咱们家与哥哥还会落个背言弃义的名声,二则,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敢比那些侯门公府中的孩子,倒也养的精致玲珑,只却到底又少了几分担当,这样出去磨练一番岂不正好。”
薛谦见女儿说得头头是道,便觉她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若是个哥儿,自己也不必这样处处费尽心思打算儿女的将来,听完便笑道:“你哥哥哪里配精致玲珑这四字,每日只知斗鸡走狗,我成日不在家,你娘又总惯着他,依你所说,能交给卢太医那里,便是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的,况且隔得又不远,来回也是容易的。”
听到薛谦所说,宝钗心知他已打定了主意要送薛蟠出去,便又和薛谦说了一会子话,因见薛谦乏了,宝钗自去了明禧院里陪王氏说话。
宝钗进去时屋里只有王氏一个人歪在炕上,屋里也不曾留人伺侯,且看王氏脸上还有泪痕未干,宝钗以为是因薛蟠要走,她心内难受,便有心要劝慰他几句。
宝钗拉着王氏的手劝道:“妈妈别难受,说句不该的话,平日哥哥养在母亲身边,难免娇惯了一些,况且又有些左性,只是我想着以后咱们家总归是交到哥哥手中,若总是这样,以后可不知该如何自处呢。”
王氏叹了一口气,对着宝钗说:“你哥哥要走我虽心里不舍,不过被你父亲前几日劝解后,我倒想开了,他总归是个哥儿,若总拘在家里,难免养得霸王似的,出去历练两三年,以后怕是于他也有好处的。”
宝钗见此,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这几日天天担怕薛谦被王氏劝动了,要打消送薛蟠出去的主意呢,只是却不知为何王氏脸上仍是一团愁绪,于是便问道:“既是如何,妈妈还在发愁甚么?”
王氏说道:“前些时候你爹爹病重,我特意写了信回去请荐信,谁知这信竟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好容易等信来了,竟也不过是敷衍一二,这如何叫我不寒心。”
宝钗便问:“是舅舅的信,还是姨妈的信?”王氏回道:“你舅舅任的是九省统制,因在外做官儿,哪里在京中,我便直接写信到了贾府中去,如今却是徒惹得我伤心罢了。”
那王氏心中苦楚不好对外人道也,此时面对女儿宝钗,禁不住又对宝钗说起往事;“咱们薛家因走的不是仕途,在四大家庭中排名最后,往日如果要银子使,倒都知道向咱们家伸手,今日只向他要一封荐书,便这样艰难,真是好没意思。”
薛宝钗低头思索一番,王氏治理内宅虽有几分手段,只是总归养在深闺中,眼界能有多宽?前几日京里荐书迟迟不来,宝钗已暗暗猜到了几分,于是便对王氏说道:“我看倒不是荐书艰难,只怕是还有别的缘故呢。”王氏听了便问有何缘故,宝钗又道:“咱们家老太爷走得早,下面只有爹爹和叔父二人,叔步又不钻营此道,说句不吉利的话,若爹爹真有甚么不好,哥哥又年幼无知,要保住家产妈妈只得向舅舅姨妈求助,他们也正好拿捏住咱们呢。”
王氏听了惊愕失色,怕坐起身来细细想了一番,竟是越想越有理,一时又气又怒,只这却是她娘家人,哪里能对外人说起?宝钗怕将王氏气出好歹,忙又开解道:“这原是我的猜想,究竟是不是我也不知呢。”
王氏听了便冷笑一声道:“这已分明就是了,只我那姐姐哪里能想得这么齐全,保不准便是她身后那老太君的主意呢。”
说了一阵王氏仍是心内堵得难受,对着宝钗泣道:“这是我亲姐姐呀,幼时我母亲早亡,父亲不久娶了填房,那填房的明面显得再好,终究比不得亲生的,又因后娘不过一两年生了哥儿,家里丫头婆子便明里暗里怠慢我们,我小时是个软弱性子,这个姐姐自小极有主见,有几回家人短了我的月例,姐姐直接问到父亲那里去,若不是她幼时照护我,不知如今我是个甚么样儿,后来出嫁,姐姐怕后娘克扣我的嫁妆,便回来主持我出嫁,历来哪里有嫁了人还回来插手娘家事务的?那时为了我她也背了这骂名,我心里不知有多感激她,只是怎的不过几年间,便像变了个人似的。”
宝钗心道,荣府人口复杂,且王夫人上头有个厉害的婆婆史太君,在她底下做事性情不变才奇怪,只是王氏心中难受,宝钗便劝慰道:“妈妈不必奇怪,人没有不变的,妈妈要是心内难过,只管找爹爹诉说诉说便是了。”王氏摇摇头,说道:“这是我娘家的丑事,遮羞还不及呢,哪里好对你父亲说?”
原是这妇人在家里的处境,全看她娘家的地位,如今娘家人竟是要谋她夫家的家产,王氏哪里还有脸对薛谦说,王氏和宝钗说了一会子话,又嘱咐她万不可将今日所说之事往外去说,便打发她去找薛蟠顽去,自己只管歪在炕上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