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娘,这么做……有意义吗?”
陈若兰依旧从容淡然,她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当然有。”
“我不明白……”
“黎公子,我那妹妹自幼心善,又深受……佛家的影响,一草一木都爱护有加,所以一听到黎公子借她的钱,做些与她的理念相违相悖之事,她便心内难安,总觉得这些事她也有份参与,比如,那些野鸭……”
黎青山讪讪一笑,关于驯养鸬鹚这件事,他实在没有想到外头会传成这样。
“今日你也看见了,经过我与牛三叔的劝说,她虽然暂时不追着你还钱了,可是我觉得以她的性子,随时都会改变主意——只怕她回到铺子便会后悔,马上便会叫人过来要债——不,应该是她自己亲自追过来要债……”陈若兰笑了一下,语气中满是怜爱,“我了解她,这……便是我的妹妹。”
“……可是我不同,我不觉得你做的事有多残忍……我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感到难受,或是不安。你这么做,应该是出于某种特别的目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确定那是什么,但即便与我所猜想的不一样,即便到最后,你终于承认你真的只是虐待它们用以取乐,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参与了什么坏事,在我看来,这离残忍还太远。就像黎公子方才说的,残忍和痛苦,或许是达成某个目的所必需付出的代价。如果黎公子觉得值得,那便去做吧,对我来说,我更愿意把它看成是一笔交易。”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蜿转,极为好听,让人听了通体舒畅,但黎青山此时却渐渐地体味到那柔蜿声线之下深藏的一丝冷毅。这位陈大小姐,跟她的妹妹真是完全不同——妹妹外表刁蛮任性,标准的富家女,但内地里却是善良、单纯的一个小女孩,思考事情更偏向感性,姐姐却从容、淡然,对事情的看法有着骨子里的主见,思考事情更偏向于理性,标准的商业女强人。
姐妹两人唯一的相同点,大概便是她们一样的明艳可人,一样的让人赏心悦目,只是相比于棠儿,陈若兰明显更让人产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所以,黎公子,你便当是帮我一个小忙,把棠儿的钱先还了,这样至少让她心里好受些。于你来说,这也是有益的,至少不需要再担心有人追着你还钱了。”
这样的要求,虽说有些奇怪,但总算是有原因的,况且对黎青山来说,确实也是有利而无害的。他略一思考,便将那三贯铜钱接过,收入怀中,“那这样的话,先前我欠棠儿姑娘的钱,自然就变成欠陈姑娘你的了?”
陈若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黎公子,这些钱本就不多,我相信这次的酱油只要稍一运作,你的所得很快就能还清之前的债务。可是……你知道的,我是个商人,我在想,如果你以后还有需要资金支持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你不是跟棠儿说起过……什么投资?”
“……风险投资吗?”
“对,就是风险投资。我现在……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了,是真的明白了……在未来的某天,或许你需要找到这样一个人,把这四个字的含义再跟他说一遍,说到他懂,再说服他肯拿出银钱来给你,去做一些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我想,我猜的,这应该也不是一件你特别擅长的事情,尤其是当你想要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有些奇怪的时候,这样的人往往并不容易找到……”
黎青山不可否认地点点头。这样的金主确实不好找,古人不是傻瓜,特别是那些商人,在进行投资之前大都会进行多方面的考察,对商品商业价值的判断,对市场的预估,等等。即便不是特别精明的商人,但凭借他的口才,要想拿到大额的投资,确实也有些难度——这原本就不是他的长处。棠儿之所以肯借钱给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杨老爹,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只怕便是这起家的第一笔本钱他也需要大费周章才能弄到。
少女望着面前的黎青山,目光清澈,笃定而自信:“……所以,如果黎公子以后真的还想找到这样一个人,请你——在第一时间想到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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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渐渐离去,马蹄激起的尘土猛的扬起,终又落下,有的在落下之前便被从远处田间吹过来的轻风吹散,只有地上两条浅浅的车轮印子依然醒目,还有陈家大小姐那温柔却让人感觉到力量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耳边。目送着马车远远的离开,黎青山像个傻瓜一样杵在原地,差点笑出声来。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阴差阳错的A轮融资之后,他意外的被投资方要求撤资,原因是他的项目内容太过古怪,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再次意外地碰到一个看好他的金主,承诺要给他B轮甚至C轮的投资,而且不会因为他的项目内容奇怪就动不动的撤资。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金主还是个大美女——这样美好的事情,真是值得傻笑上一阵的,以后应该不会再为资金上的问题苦恼了吧。
一个略有些沉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成功地阻止了黎青山要傻笑到中午的计划。
“娃子,一个人站那儿傻乐什么呢,杨大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