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郝瑟问道。
尸天清抬眼:“赢?”
“你们三个不是在那互瞪比谁更美吗?”郝瑟比划。
尸天清摇头:“自然不是。”
炽陌:“那你们在干嘛?比赛干瞪眼?”
尸天清神色一肃:“阿瑟曾说过,气势上绝不能输于他人,她们瞪尸某,尸某自然要瞪回去。”
郝瑟:“……”
炽陌:“……”
“噗!”舞江岚喷水。
流曦默默递给尸天清一把瓜子,宛莲心伏案闷笑,文京墨扶额长叹。
几人说话间,但见两个身穿大红短靠,腰扎黑带的精壮汉子手持鼓槌走上高台,分站在一双巨鼓之前,抡起胳膊开敲。
鼓声隆隆犹如雷动,一行七人负手踱步走上高台。
这七人,皆是年过六旬鹤发童颜的老者,为首一人,蓝袍黑靴,短须干净,眉眼威严;
第二人,赤色短靠,双眉倒炸,鬓角银发微泛红光;
第三人,苍色长衫,长须长眉、气韵淡然;
第四人,墨绿圆领书生袍,眉眼细长,颇为文气;
第五人,黑衣络腮银胡,相貌凶狠;
第六人,大赤金色短袍,满容笑意,一口白牙;
最后一人,身着纯素长衫,腰横玉带,身形十分富态,面白无须,看起来就如年画上的财神爷。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是七龙珠吗?”郝瑟咋舌。
“想必这七位就是敛风楼的七大长老了。”文京墨道。
“哦,久仰大名!”郝瑟冷笑。
只见首位蓝衣长老上前一步,高拳致敬一圈:“鄙人敛风楼风楼长老钟飒,今日能有缘与诸位江湖英雄共聚一堂,实乃三生之幸,若敛风楼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英雄海涵。”
“风长老这是说的哪里话?敛风楼招待的很周到!”
“对对对,吃的好住的好!”
“我们都十分满意呢!”
场上一众江湖客呼喊。
“多谢诸位英雄。”风长老钟飒抱拳,提声,“今日,乃是我敛风楼少楼主首见江湖豪杰,还望诸位多多照拂。”
话音未落,就听半空衣袂震响,一剪藕白似云烟一缕,踏风而至,飘然落下。
藕衣绽舞若梨花压春,无字玉扇摇映碧空,发如墨缎,颜如润玉,黑眸清朗,纯净胜湛明苍穹,仰月唇含笑温然,如沐春风。
四周蓦然一静。
“这不是意游公子吗?”
“真的是意游公子舒珞?!”
“原来意游公子就是敛风楼的楼主?!”
“我的天哪!”
“哎呀妈呀,幸亏我没得罪过意游公子!”
整个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大家为何如此惊讶?”尸天清诧异。
“是啊,舒公子本就是敛风楼的楼主嘛。”流曦不解。
“你们知道意游公子是敛风楼的少楼主?”左隔壁的舞江岚更惊讶。
右邻的萧晨月和黛凝芷对视一眼,看向尸天清等人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深色。
宛莲心怔怔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扶额:“意游公子是敛风楼楼主之事,江湖上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只是舒公子对我们从未刻意隐瞒罢了。”
众人恍然。
炽陌双臂环胸,瞅了众人一眼,没做声。
“喂喂,现在这不是重点好伐!”郝瑟拍桌子,“重点是,难道你们不觉得今天舒公子这出场太骚包了吗?”
众人唰一下瞪向郝瑟。
“转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圈圈,还摆了一个怪里怪气的造型,就差没撒两斤玫瑰花瓣了!这明显是这七个长老的阴谋!他们就是要把舒公子的美色发挥的淋漓尽致,让舒公子出卖美色!”郝瑟义愤填膺。
一瞬沉默。
“噗哈哈哈哈——”舞江岚拍桌大笑。
“小珞出卖美色?我的天哪,笑死老娘了!”黛凝芷笑得花枝乱颤。
萧晨月虽然表情未变,但嘴角明显勾起了几分。
而与郝瑟同甘共苦数月颇为了解郝瑟尿性的五人,齐齐扶额。
高台上,舒珞啪一声收起折扇,朝着满场一抱拳,笑意满满,提声道:“舒珞见过诸位江湖英雄!”
清朗嗓音犹如春水击石,顿将满场嘈杂压了下去。
众人不禁将目光都集中在那霁月清风的公子身上。
“数年前,舒某初出茅庐,惟恐学艺不精致敛风楼百年声誉蒙尘,便在行走江湖之初隐瞒了身份,如今舒某在江湖上总算有几分薄名,又蒙楼中七位叔伯长老首肯,才敢以敛风楼楼主身份面见各路江湖英豪,在此,舒某先向众英雄致歉。”舒珞长揖到地,顿了顿,又起身,正色道,“此后若舒某行事有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江湖兄弟指正。”
“舒公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怎么会怪舒公子呢?!”
“对对对,意游公子名扬天下,何人不服?”
“且不说敛风楼的功绩,就说意游公子这些年在江湖上做的好事,若是有人敢说少楼主一个不字,我们定然饶不了他!”
“对对对!”
台下众人立时开始花式拍马屁。
“多谢诸位英雄。”舒珞抱拳,吸了口气,神色微凝,又道,“敛风楼自百年前创立之日,便以天下兴衰、江湖安危为己任,重华会之‘重华’二字,取自五帝之一‘舜帝’之名,舜帝之功,始与举荐之制。重华会,即是为天下举荐能人才俊之盛会,舒珞惟愿天下才子英雄奇才能在此一搏所长,同结莫逆,一展抱负、江湖流芳,!”
一席话说完,震神凝魄,余音绕梁。
众人顿觉满腔热血逆冲上头,个个双眼放光,分外激昂。
“好!说的好!”
“男儿志在四方!”
“少楼主说的对!”
“堂堂男子汉,定要做一番事业!”
“扬名江湖,扬名立万!”
“舒公子说的好!”雅间之内,郝瑟热烈鼓掌,大嗓门直直穿透人群。
舒珞眸光流转,定向雅座方向。
郝瑟使劲儿挥手,尸天清含笑点头,文京墨颔首,流曦抱拳,宛莲心作揖,炽陌挑眉。
舒珞笑意更浓,再次转眸台下,沉气提音:“重华会——启!”
“咚咚咚咚!”
巨鼓隆隆大响,舒珞旋身退至七位长老中间,齐齐朝台下一抱拳,旋身落座。
唯有风长老钟飒上前一步,提声道:“重华会首日,上午文试第一场,请诸位文试报名者抽签分组上场入座。”
“哦哦哦!开始了开始!”郝瑟一脸激动,“文书生,莲心,加油加油加油!”
文京墨和宛莲心同时起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迈步走入场。
隔壁的萧晨月和黛凝芷也步入场地。
观礼台上多人纷纷下场,分坐各组,不多时,二十张方桌便都已坐满,放眼看去,除了几个江湖打扮的人之外,大多都是文质彬彬的文人。
郝瑟展目扫望,但见文京墨位于四排三列、宛莲心在一排首列、萧晨月在二排三列,黛凝芷在三排四列。
“对了,小冬子说过,有一个聚义门的家伙需要特别注意——叫那个——贺君行!”郝瑟铺开文京墨的报名卷轴, “找到了,在戊西组,第四十三号,应该在五排三列……”
众人顺着郝瑟报出的桌次看去,但见那一桌四人,东首为一名垂垂老者,西席是一位黄面中年书生,北座上是一位中年大叔,这三人皆是路人打扮,唯有南座是一名身穿皂色长衫国字脸的青年,双眉细挑,双眼凹深,神色间颇为傲气。
“那个国字脸肯定就是贺君行!”郝瑟十分肯定。
“小子你怎么如此酌定?”炽陌问道。
“因为其余三个一看都是没有辨识度的配角脸。”
“……”
尸天清摇头,流曦叹气,舞江岚一脸恍然大悟。
待所有人坐定,场外又有二十名墨绿短衫的小童鱼贯而入分站每张桌前,每个人都手持一柄银铃。
“诶?这是要干嘛?”郝瑟好奇。
其余众人也是一脸莫名。
“文试第一场,比试内容——飞花令。”风长老钟飒高声宣布。
此言一出,场内场外一片哗然。
“飞花令,听着有点耳熟啊——”郝瑟挠头,“卧槽,老子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什么大赛里面用的什么行酒令吗?”
“堂堂重华会的文试居然弄了个行酒令,是不是太敷衍了?”炽陌无语。
“恐怕没那么简单。”尸天清道。
试场之上,参加文试的才子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显诧异。
就听钟飒继续道:“飞花令比试,分为两轮,首轮四人一组,共二十组,同桌报名排号最靠前之人为首令官,四人轮流出令词诗句,令词可引经据典,亦可即席应对,银铃响时未能说出令词者即为淘汰,重复词令词者即时淘汰,如此周而复始,直至每桌仅剩一人,进入二轮比试。”
说到这,钟飒声音一顿,抬目扫望场下,微微提声:“飞花令首轮令字为‘风’,格律为七言,比试——启!”
“咚!”巨鼓声裂炸响,首轮比试开始。
无数嗓音霎时响彻整个赛场。
“秋风走马出咸阳。”
“北风吹雁雪纷纷。”
“人立东风酒半酣。”
“半入江风半入云。”
“东风无力百花残。”
“叽里呱啦叽里呱……”
第一句诗词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脱口而出。
就在第一句令词结束的一瞬间,二十名小童手中银铃同时摇动,“叮铃”脆声惊响云霄。
“卧槽,时间这么短?”郝瑟惊呼。
众人面色一紧。
场上诸人也是神色一凝,第二拨飞花令立时开始。
“忽如一夜春风来!”
“八月秋高风怒号!”
“叽里呱啦叽里呱……”
“叮铃!”
“长风破浪会有时!”
“二月春风似剪刀!”
“叽里呱啦叽里呱……”
“叮铃!”
霎时间,飞花令令词诗句和铃声此起彼伏,混在一出,嘈杂一片,竟是再也听不清,辨不开。
银铃之音的间隔竟是越来越短、越来越快,飞花令轮速也随之加快,整个赛场就如煮沸的锅子一般,沸腾不止。
“我的妈呀!”郝瑟连连抹汗。
尸天清、炽陌和流曦也是一脸凝重,死死盯着场上。
赛场上,飞花令已经不知道转了几个轮回,有的人连连擦汗、有的人面色泛青、有的人结结巴巴、有的人呼吸急促、随着那催命一般的铃声,陆续开始有人被淘汰下来,颓然离场。
有人一离场,这场上的气氛便愈发凝重。
郝瑟双手紧攥瓜子,三白眼圆瞪,一会儿看文京墨,一会儿看宛莲心,简直比场上的选手还紧张。
反观场上二人,倒是游刃有余。
文京墨从始至终嘴角都带着笑意,语速不慌不忙、不快不慢,每次都在铃声响起的前一瞬,准确无误说出诗句;宛莲心美目顾盼流莹,时不时朝着同桌三位男性赛友暗送秋波,语速却是飞快无比,每次都能领先铃声许多道出令词。
这二人一慢一快,效果却是相同,搅乱同桌人心境,为其施压,不多时,就有人抵挡不住,败下阵来。
“哦哦哦,文书生那桌败下一个,哦哦哦,莲心那桌也走了一个,文书生又踢走一个,莲心那桌也走了一个,哦,两桌都只剩文书生了莲心啦!赢了!”郝瑟噌一下跳起身,振臂高呼。
“不过才赢了一轮,小子你不用这么夸张吧!”炽陌口中虽是嫌弃郝瑟,但眼中却也透出笑意。
尸天清含笑,流曦长长松了口气。
“恭喜。”旁侧的舞江岚抱拳。
高台之上的舒珞远远看了这边一眼,唇角的礼节性笑容顿时灿烂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场的人也越来越多,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场上二十桌赛组每桌只剩了一人。
甲东的宛莲心、乙西的萧晨月、丙北的黛凝芷、丁南的文京墨还有戊西的贺君行皆在其列。
钟飒站起身,朝着场下一抱拳:“诸位辛苦了,下面即可开始飞花令第二轮,请入座。”
“诶?不来个中场休息喝口茶吗?”郝瑟诧异。
场上后三列小童便引领后十六桌选手走上前,分坐在首列五张桌上。
“二轮飞花令,令词为‘雪’,格律不限,由座位居最东者为首令官。”
“咚!”
鼓声二响,二轮比试启动。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
“雪粉华,舞梨花。”
“朔风吹雪透刀瘢。”
“雪絮飞来往。”
“娇艳轻盈香雪腻。”
五道嗓音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银铃同响。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
“阑干风冷雪漫漫。”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叮铃、叮铃!”
这一轮,铃声的间隔更短,几乎未给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时间,所有人几乎都是凭着条件发射开始作答。
场外观众,个个凝目观听,神色凝重。
郝瑟双手握拳,满面亢奋,死死盯着场上。
如此,过了半盏茶……一盏茶——半柱香……一炷香……
“哈欠……”
郝瑟三白眼发松,打了一个哈欠。
场上这二十人果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此高强度的飞花令赛试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却仅淘汰了一人,剩余的十九人,仍是战得是难解难分。
场上气氛凝重、紧张万分,场下众人却是扛不住了。
观战诸人,大多都是没啥文化的大老粗,时间短还图新鲜看个热闹,可这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得昏昏欲睡。
流曦和炽陌,一个双臂环胸端坐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个歪在躺椅上梦游周公,隔壁的舞江岚早就不见了人影,唯二剩下还在坚持看比赛的,只有尸天清和郝瑟二人——
郝瑟眼皮稀松,半睁半闭,费力睁开、又慢慢合上,再挣扎睁开、又慢慢合上,再——再也没睁开,脑袋一歪,脑袋呱唧一下枕到了尸天清的肩上。
尸天清身形一颤,慢慢侧目,望着枕在自己肩头的睡脸,嘴角微微勾起。
笔直如松的身姿微微下沉,以便某人睡得更加舒坦,再次抬眼观望场上赛程,可耳中再也听不到场上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靠在自己颈边那温热的呼吸频率。
脑中,竟是回荡起那朦胧月夜之下,某人的谆谆教导:
“尸兄啊,这种事儿吧,是有步骤的。首先、要碰——这里、再碰——这里,然后是——这里……还有这里……”
那印入脑海的声音,仿若有一种无形的魔力,慢慢牵引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上移——
一碰,是阿瑟的额头,温热滑嫩,犹如凝脂。
二碰,是阿瑟的鼻尖,微潮润软,胜若珍玉;
三碰,是阿瑟的双唇……唇……
修长干净的指尖停在郝瑟微微呼出热气的唇瓣之上,再无法移动分毫……
指腹轻轻按下,那柔/软/嫩/红的触感,令心尖隐隐发颤、闷闷发热、丝丝发痒……
清澈如水的眸中,墨色波潮涌动翻滚,将原本的璀璨星光湮没其中,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咚!”
突然,皮鼓一声巨响。
“卧槽,什么鬼?!”郝瑟大叫一声,一下弹跳起来。
尸天清骤然起身,好似触电一样慌乱退了两步,眸光频闪,呼吸紊乱。
“什么情况,结束了?”
郝瑟瞪大三白眼,一脸懵逼展目观望,但见场上五桌,文京墨、宛莲心,萧晨月、黛凝芷和贺君行都在稳稳坐在桌边,不由大喜,绕圈欢呼:“赢啦!文书生和莲心赢啦!尸兄,我们赢啦!”
“……嗯。”后方的尸天清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流曦、炽陌,文书生他们赢了第二轮啦!”郝瑟又咋咋呼呼将两只已经睡死的给拍了起来。
“赢了?”流曦和炽陌同时跳起身。
“文公子果然厉害!”流曦敬仰。
“可算比完了……”炽陌伸懒腰。
场上的五人,皆同时朝着高台之上的舒珞和七位长老施礼。
舒珞淡笑起身,率七人一同向五人回礼,提声道:“萧大小姐,黛庄主、文公子、宛姑娘,贺公子,五位辛苦了,请稍事休息,午膳之后,我们开始文试第二场比试。”
又扬声朝着场上道:“诸位英雄,敛风楼已在东楼、西楼、北楼、南楼客栈备好酒菜,请诸位移步用膳,午后未时三刻,请再来观战。”
“好,多谢少楼主!”
“哎呦,走了走了!”
“这一早上,坐得腰都直了!”
“饿死了!”
众人在敛风楼工作人员指引下纷纷离场。
萧晨月、黛凝芷二人立有专人引领离去,文京墨和宛莲心则是回到了雅座之内。
“文书生,莲心,干的好!”郝瑟竖起大拇指。
“小郝过奖了。”宛莲心轻笑福神。
“脖子好酸。”文京墨抱怨。
“来来来,我给文书生你捏一捏。”郝瑟立即殷勤上前。
“不必!”文京墨一记横眼。
郝瑟憋嘴退了回去。
众人不禁摇头叹笑。
“恭喜文大哥,宛姑娘进入第二场比试。”陈冬生乐颠颠跑了进来,朝着众人一抱拳,“郝大哥,请随我来,少楼主已经为诸位准备好了酒菜!”
“行嘞,走着!”郝瑟振臂一呼。
众人纷纷跟上。
唯有尸天清一人,落后众人半步,垂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指尖上残留的温软触感还令心头隐隐发烫。
“呼——”尸天清暗吁一口气,收攥手指,稳住心跳,快步追上众人。
偌大的四海榜广场,又渐渐恢复了宁静。
突然,左侧VIP雅座之内,砰一声弹起一张桌子,舞江岚捂着脑袋从桌下爬起身,满面惊诧:
“诶?人呢?我不过是小睡了一会儿,怎么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