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庐笙惊恐后退一步,将对面一桌人扫了一圈,迅速看出了端倪。
适才那个身手诡异的黑衣人此时正毕恭毕敬吃着包子,看模样,不过是一个侍从;而他旁边那个碧衣书生,手边摆着算盘,大约是个账房;再旁侧的藕白衣衫公子,手里摇着扇子,应该是个打扇的书童;而那个美得惊人的……额,男人……对!应该是男人,做的却是夹菜盛饭的活计,难道是个……面首?!
而无论是从这几人的座位排次、还是目光表情,显然都是以那位紫衣金带的青年马首为瞻。
至于这个青年,瞧那豪放的坐姿,看那周身气派,加上那藐视众生的表情,定是这几个人头儿!
一个区区的侍卫就有此等惊人的功夫,那这个紫衣人的功夫该到了何种地步?!
一念及此,庐笙的面色不禁变了。
而完全不知道某锦衣卫总旗脑洞已经歪到天狼星的郝瑟还在啃包子的同时苦口婆心作解释:
“那什么——庐总旗是吧,咱们要讲道理啊,昨天闹事的可不是我们,是一个红衣服的家伙和一个长天盟的大汉,绝对和我们没啥子关系!我们绝对都是遵纪守法的大好人!尤其是老子,还英雄救美救了宛莲心姑娘一命呢,不信你可以去望舒阁找莲心姑娘求证……”
岂料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庐笙就犹如一根被点了火的炮仗,腾一下就跳了起来,火冒三丈:“臭小子,你都有这么多人陪你了,居然还招惹莲心,我庐笙定要将你撕了喂狗!上、都给我上,撕了这个臭小子!”
庐总旗喊得歇斯底里,可一众手下却是唯唯诺诺,根本不敢上前。
郝瑟一抹嘴角,用手托着腮帮子,瞅着对面的锦衣卫,呲牙道:“诸位锦衣卫的大哥,莫说老子没提醒你们啊,老子今日刚吃饱,困的厉害,心情十分不爽,你们若是再这般不讲理,老子可就要解腰带了啊!”
说着,手指啪一声扣在了腰间千机重晖之上,眉峰一跳,三白眼一眯,朝着众人抛了个媚眼。
众锦衣卫轰一下后退数步,个个惊恐万状,齐齐抓紧了衣襟。
“这小子想干嘛?”
“这你都没听出来,他说他吃饱了,心情不好,所谓饱暖思□□——”
“看他周围,都是俊俏的男子,莫不是、莫不是……”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兄弟们,小心!退后退后!”
“噗——”文京墨喷粥。
“咳咳……”舒珞剧咳。
尸天清僵硬,流曦眼皮乱抖。
躲在一旁的风掌柜目光迅速在舒珞、郝瑟、尸天清身上转了一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额头竟是冒出汗来。
“喂喂,等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什么台词?!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啥子?”郝瑟满头黑线,起身正要解释。
“别过来!我是莲心的人!你休想动我一根指头!!”庐笙扯声大喝。
搞啥子鬼啊啊啊!郝瑟抓狂!
众锦衣卫鸡飞狗跳一阵乱退。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强调怪怪的嗓音。
“找到了,美人。”
党内一静,众人目光唰一下射了过去。
橙色晨雾之中,一道猩红身影斜斜倚门而立,双臂环胸,长腿窄腰,院外阳光逆洒而入,勾勒一剪金华。
竟是昨夜那位红衣美人。
此时,一双冰蓝眸子,却是直直射在了尸天清身上。
而在红衣人的身后,聘婷站着一道窈窕身姿,莲裙飘逸,倾城清丽,居然是宛莲心。
“莲心!你、你怎么来了?!”
刚刚还叫嚣四方的庐笙看到宛莲心,脸皮腾一下涨得通红,扭捏起来。
“莲心见过庐总旗。”宛莲心上前一福身,“不知庐总旗今日怎会有此闲情,来此处吃茶?”
“我自然是来为莲心你出气的啊!”庐笙一脸义愤填膺,“昨夜这几个臭小子到望舒阁闹事,今天我就把他们全都抓回去,好好教训教训,让他们知道,莲心你到底是谁罩的人!”
“闹事?庐总旗是不是搞错了?”宛莲心美眸在庐笙脸上一扫,莲步轻移走到了郝瑟身侧,“这位明明是莲心的救命恩人。”
“狗屁救命恩人,他们分明是昨夜大闹望舒阁的匪人!”庐笙怒斥。
“庐总旗,”宛莲心盈盈一笑,“若是莲心没记错的话,您晋升总旗一位已经三年了吧。”
“哈?”庐笙显然被问愣了。
宛莲心笑容不变:“和您同期晋升总旗的几位大人,最高的那位已经升为了副百户,最差的那一位,也升至百户。”
庐笙脸色顿时有点发绿。
“前几日,莲心和知府江大人品茶之时,曾听江大人提过,江大人说,这当差办事,最紧要的就是要有眼力见儿,能识人断事,切不可不识大体不知分寸,得罪了贵人。”宛莲心一笑,“庐总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庐笙脸皮一抽,目光在郝瑟等人身上扫了一圈,总算是回过味儿来,黑着脸朝众人一抱拳:“叨扰了!走!”
说完,就带着一众锦衣卫忙不迭撤离。
“我擦,这是搞啥子鬼啊?”郝瑟暴躁。
“郝公子,几位公子,累诸位烦心了,还望诸位大人有大量,莫要介怀。”宛莲心朝着众人盈盈一拜。
“没事、没事,多亏莲心姑娘给我们解围,哈哈哈!”郝瑟忙不迭探手将宛莲心扶了起来。
宛莲心抬眸,望着郝瑟娇媚一笑,欲拒还迎,欲语还羞。
看得郝瑟是两眼放光,心花荡漾。
可还没荡漾两秒中,突觉背后冷风阵阵,回头一看,尸天清眸射寒冰,狂喷冷气,身侧的舒珞居然还落井下石,摇着扇子呼啦啦使劲儿把冷风朝这边扇。
郝瑟抖着脸皮把手收了回来。
宛莲心扫了一眼郝瑟身后的二人,眼中波光流转,轻笑一拜,退后两步,站到了红衣人的身侧。
“公子,人已寻到,莲心先行告退了。”
红衣人随意挥了挥手,让宛莲心离开,而自己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未从尸天清脸上移开半分。
众人齐齐瞪着红衣人,面色警戒。
“这人什么来路,要干啥子?”郝瑟皱眉问道。
“看不透。”文京墨摇头,“且看看再说。”
尸天清、舒珞、流曦不发一言,却暗凝起内力。
红衣人望着几人,扇睫一眨,突然展颜一笑。
霎时间,眼前仿若漫天飞起红花万瓣,遍九陌绮光,炫目艳丽,致命勾魂。
众人惊艳一瞬之时,红影一闪,猝在消失,眨眼间竟是到了尸天清身前,毫无预兆探出食指挑了一下尸天清的下巴:“尸天清,美人好名字。”
那红衣人的速度太快,快到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大家都没料到,在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整个团队武功内功剑术第一高手(男)竟然被一个冒出来的美人(男)给调、戏、了……
一瞬死寂。
流曦惊呆,文京墨傻眼,舒珞瞠目,郝瑟下巴滑落,而尸天清——
目光僵硬,表情僵硬,全身僵硬,显然是没经遭受过这等待遇给吓懵了。
“千山鸟飞绝!”
骤然,一声大喝平地爆起,狂风暴雨般的蜂针呼啸喷射而出,劈头盖脸朝着红衣人呼啸喷去。
红衣人面色一变,身形骤旋而起,几乎被逼退至大堂之外,才堪堪躲过这波狂风大浪的攻击,惊诧落地。
对面,郝瑟紫衣华贵,满头发丝乱炸,手中千机重晖隐隐嗡鸣,三白眼发红,充血怒瞪。
红衣人目光第一次从尸天清身上移开,定到了郝瑟身上。
“你是谁?”
“先人板板,万径人踪灭!”
又是一波狂轰乱炸。
红衣人勾唇一笑,红衣一旋,踏风掠出客栈:“我叫炽陌。”
最后一抹残音随风远去,留一客栈的人七窍生烟。
“流曦要杀了他!”流曦咆哮着不由分说杀了出去。
文京墨抽着脸皮,手里开始狂拨珠盘:“小生要把你祖宗八辈都算出来!”
舒珞额角乱跳,直勾勾盯着还在僵硬中的尸天清:“微霜兄、微霜兄,你可还好?!”
尸天清双目呆滞,两眼放空。
“尸兄!”郝瑟将千机重晖甩回腰间,向舒珞一摊手,“舒公子,手帕!”
一块洁白如雪的帕子立时递到了郝瑟手上。
“我圈圈叉叉他大爷!红衣服的臭小子,老子记下你了,以后见一次打一次!”郝瑟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踮脚勾起尸天清的下颚,抓起舒珞的帕子就是一顿乱擦。
四周倏然一静,所有人一脸惊悚瞪着郝瑟那十分顺手百分豪放千分登徒子的姿势造型,再次惊呆。
“小、小瑟……”舒珞颤悠悠探出一只手,企图把郝瑟那只“魔爪”给扯下来。
“啪!”
突然,一只完美无瑕的手捏住了郝瑟的手腕,竟然是尸天清自己。
谪仙青年双眼爆圆,目光从勾着自己下巴的手一寸寸移到了郝瑟的脸上,清绝容颜之上,渐渐漫上两抹绯红。
“阿、阿瑟……”
“尸兄,别乱动,老子给你擦干净!”郝瑟凑上前给尸天清的下巴吹了口哈气,继续认真擦了起来。
尸天清眼睫剧烈一颤,慢慢垂眼,双手攥紧放在身侧,轻轻“嗯”了一声。
可不知为何,那一双耳根红得惊人,又不知为何,那嗓中的声音,哑得令人心尖发痒。
舒珞看着眼前二人,玉扇柄不受控制一抖,眉头一蹙,顿了顿,又一脸不解摇了摇头。
文京墨扫了一眼三人,默默转头扶额。
唯有那风掌柜反应最是迅速,连滚带爬冲到了柜台后面,撕下账簿狂写几个大字:“有情敌,急急急!”
然后迅速塞到另一根红色竹筒内,狂奔了出去。
谁都没有发现,尸天清的嘴角,勾起一抹悄然笑意,宛若月攀花梢,皎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