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乱叫乱哭,或是四爪僵硬像个木头小兽,平时远远看见更是有多远离多远,避如蛇蝎。
自从他在梦境里苏醒,一边下令所有魔兽即刻退回万兽森林,一边阔步赶往前殿,没走多远前面便横冲直撞跑过来一个小东西,一头撞到他的腿上,抱着他的小腿,噙着泪叽叽吱吱叫,一边叫一边猛挠他的鞋面,可把当时一众魔兽吓得不轻。
小东西是那人的宝贝,打不得也骂不得,它最会告状,以前不会说话时,一旦受了委屈,换着花样找那人乱叫告状,连叫带比划,尾巴狂甩,话都不会说也能告出来一手好状。如今出梦会说人话,想来更不得了了。
壮观精美的前殿里,小家伙抱他抱得尤其紧,四爪的趾甲都伸了出来,牢牢地勾住他的衣服不放。
男人弯腰,捏着它的爪子让它放松,轻轻把它提溜下来。小家伙握着两只前爪看他,然后伸开一只前爪让他看,里面是两颗红澄澄的小果子。
这小果子是食魂兽的爱物,其貌不扬,口味清甜可口,难得的是里面不是液体汁水,而是固体物,舔一口就能甜半天,极为难得。
小家伙压箱底都拿出来了,抖抖索索地吐出稚嫩的人语,因为常年在万兽森林用兽语交流,它说话说得不太流利,哽咽着说:“换,跟你换。”
男人把小红果塞回它爪里,没说话,径自走了。
方棋瞅他瞅了半天,时间沉默越久,他心越往下沉,抓着被角的手紧紧握住,又松了松,又紧紧握住。
他原来还心存侥幸,毕竟《成神》书里在风瑶山的副本,从来没有出现过小鸭嘴兽。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物种,而且还能吓退后山恶鬼,多半是梦境外面的产物。难道是他预估错误?
“我早就知道,”方棋苦笑,摇头道:“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你知道什么?”鸿元抬眼道:“它是食魂兽,一会让它来见你。”
方棋愣了一瞬,随后眼底唰地溢出来光彩,惊喜道:“叫啥?食魂兽?哦怪不得能把风瑶山的魂魄吓跑,真的还活着?”
男人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方棋:“………………”
方棋离他离得远,想拍拍他的肩膀得往前挪好大一截,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他的小腿。
“你说这话……就有点打脸了,”方棋诚恳道:“我不是故意揭穿你的,但你忘了你在梦境里说过的话?你说,你一直在,骗我。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你都是装,出来,的。你忘了?”
鸿元:“……”
顿了顿,鸿元道:“没忘。”
方棋冷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过分?你快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男人看他一眼,反问道:“哪里过分?”
“哪里过分,你还好意思说?”方棋道:“你应该问得是哪里不过分吧?”
男人从善如流道:“哪里不过分?”
方棋:“…………”
“我刚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方棋至今想起来,都还记不清他自己是怎么在腥风血雨里前进的,世界寂静到了可怕的地步,漫天遍地都是血,腥气冲天,使人作呕。
“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跟那群老顽固大战了三百回合?他们一直在诋毁你,说你杀人无数,无情无义。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你被欺负了?”鸿元皱眉道。
“……”方棋道:“并没有,你听我说!”
男人调整了一个姿势,目不转睛地看他,沉默而紧张。
方棋瞧了瞧他的表情,道:“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和你相处这么久,我自己能体会,能感受到你是什么人。就算你以前前科累累,但人都会变的,我以为你变了。”
方棋说完这句话便盯着他看,鸿元道:“你很失望。”
方棋道:“我都快绝望了……你变了是没错,但是变得更变本加厉了。我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以前教你的都白教了吗?你怎么会那么做?你捣毁了梦境并不可怕,毕竟梦再真实,也是虚假的。你气人的是你满不在乎轻描淡写的态度,是因为你有这方面灭世的倾向,你今天捣毁了梦境,明天也许就会屠了整个修真界,你不能这么做,你……吓死人了。”
“我不会,”男人坐起身来,温言道:“梦里没你,梦外有你。你管着我,我听你的,好不好?”
“不好,”方棋道:“我怎么管你,我又打不过你,你还像之前那样怎么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先告诉你,你当时在说真话还是气话?”
鸿元静默片刻,才道:“实话。”
方棋:“……”
男人看着他怔楞的表情,笑容温和,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这点没有骗你。你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你只是……让我喜欢上了你,我离不开你。”
“我为什么做那些好事善事。”
“因为你喜欢。”
“我为什么约束魔兽退出修真界。”
“你是理由。”
方棋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他。
男人倾身起来,半跪在他身边,仍比他高出来近一个头,他低头看他。
“我知道当时吓到了你,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方棋抓不住重点,愣愣道:“你还对我的……尸体……身体……”
“我错了,”鸿元道:“只要你别乱跑,就能继续像捏泥人一样,把我捏成你想要的样子。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
方棋心想我要在上面。
男人握住他的手,来到腹部上方,温厚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他的手背往下传递,很快,从丹田吸出来一颗灰黑色的丹珠,散着柔光,飘进他手里。
元丹触手温润,方棋好奇地在手里摆弄。男人将他的五指合起,把元丹扣在手心里,他握住他的手。
“这是我的身家,你是我的性命。”男人吻了吻他的眼睛,叹息道:“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你就是我的全部。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杀了我,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