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入目是一个百宝格,上面摆着一些金银瓷器,凤首龙姿,应当是御赐之物。再往旁边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对桌椅,桌子上散着一些书,年轻的王爷捧着一卷书端坐在椅上,身子微微倚在窗边,很闲适的模样。
时值冬末春初,禾王在衣服外面披了一件狐皮裘衣,皮肤苍白无血色,从前为了刺杀苏邑杨榆打听过他的消息,他母亲在怀他的时候落过水,苏邑从小就带寒,身体一直不好。能活着长大完全是苏家财大气粗把他保养得好。可现在到了古代,虽然是个王爷,但条件到底没有现代好,他体弱的毛病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
眼见禾王看书看得专注,杨榆在门外站了会。他有些心动,手指正要往袖口探去,身后忽然一股劲风袭来。他下意识要避开,却生生忍住了。
刀快刺到心脏的时候持刀人才猛地刹住,不过就算如此,刀尖也已经刺入了皮肤,杨榆感受着背后的刺痛,脸色惨白,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禾王仿佛才听到这边动静,平静地从书中抬起头来,苍白的肤色衬得眼眸极黑,像是镶在白玉上的黑色琉璃一般。微微一笑,淡淡道:“你来了?陆管家呢?”
杨榆还没回过神,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禾王“呀”了一声,轻飘飘地斥责黑衣人:“为何擅自动手?!悬枢,你越来越自作主张了。”
杨榆立刻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男人冷静的嗓音随即响起:“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从今以后他就是本王贴身小厮了,”禾王扶着杨榆的手把他托起,对他温和笑道,“你不是没有名字么?今日初七,从今后你便叫初七吧。”
“谢,谢王爷赐名……”
“你自下去找府上的大夫处理一下伤口,”禾王微笑,漆黑的眸子幽深,杨榆被他盯着,居然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无大碍了便来本王这里,本王有事与你说。”
杨榆直觉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等他在大夫那里脱衣服让大夫帮他处理伤口时才猛地发现——匕首没了!
而在院子里,禾王裹着雪色的狐裘,静静地看着一株腊梅,已经过了腊梅盛开的季节,枝头上光秃秃的,地上倒是落了一地淡黄的碎花。
“此人有问题,”悬枢说,“方才属下刺过来时他身体僵硬,像是早知道有刀在身后并且等着一般,而且若是普通人,最起码会有挣扎,可是他没有,一直都没挪过脚步。”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有问题,”禾王静静地说,“本王方才碰到他的手,他若是普通百姓,手心定会有厚茧。他手上确实有厚茧,不过却在虎口和食指上。”
“王爷是说他是习武之人?”
禾王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没有手/枪,所以他没法和悬枢解释,手/枪后挫力很大,长期用手/枪之人在虎口和食指上会落下很厚的茧。他淡淡垂下眸子,手中把玩着一把不过一寸大小的匕首,漆黑的眼中流露出摄人的寒意。
尖吻,我们又见面了。
苏邑很聪明。
杨榆冷静下来,开始回想之前搜集过的消息。苏邑家中世代从商,他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年纪轻轻就回家接管了苏家产业,并且手段多变凌厉,轻轻松松就将苏家的老对头方家差点打垮——如果他没去暗杀苏邑的话,方家肯定已经不存在于二十一世纪了。
这样一个人,能发现他就是尖吻也是迟早的事,毕竟他是杀手,不是演员,更不是整形师。
将衣服重新穿好,杨榆平静地走向主院,不再故意做出卑微懦弱的样子,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气质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愣子”只让人觉得木讷胆小,但现在的杨榆走在路上,身上散发一股锐利的气势,宛如最优雅的毒蛇,浑身上下都淬满了毒液,让人退避三舍。他不知道苏邑会怎么对付他,他是杀手,只适合在暗中行动,杀手在明处就好比毒蛇的嘴被钳住,毒再狠厉,也无处下口。
但苏邑既然会放他来处理伤口,想必不会轻易杀他。一个杀手能做很多事,尤其是一个经验丰厚的杀手,苏邑或许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
再说了,最多不过一个“死”字,又不是没死过,更何况他有系统,死不了。
想着,他已经来到了主院的外面,悬枢不善地盯着他,他冲悬枢眯着眼笑了笑。悬枢目光一冷,正要拔刀,屋中已经响起了禾王的声音。
“放他进来。”
悬枢不甘地退后,杨榆朝着他耸耸肩,推开门进了屋子。他反手将屋门关上,禾王注意到了,却没说什么,只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很有礼貌地邀请:“请坐。”
杨榆在他对面坐下,禾王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漆黑的眼眸沉静如水,所有汹涌的情绪都被掩藏起来,意味深长:“你演技真好,我差点就信了。”
他放在桌上的是匕首。
杨榆目光在匕首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禾王的脸上,他勾起嘴唇,摆了个很放松的姿势,漫不经心道:“哟,真巧,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