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家确实比乡下的家有钱多了。送我来的男人谦卑地对城里的那个男人笑着,拘束得手不知往哪放。吃饭的时候,不胜酒力的他居然也破例陪着好酒的城里男人喝了好几杯。”
“临走前,城里的男人叫我送他,我没和他说一句话,只是要离开时,看到牛车上的他黝黑的脸上滚下的两行浑浊的泪水,心中竟无比疼痛,我暗骂自己没出息。”
“那一刻我还想起了那个乡下的女人,她还要照顾家中亲生的孩子,没有过来送我,只是临行前帮我编了好久好久辫子。”
“她说,以后没机会了替你扎辫子了。我说,那以后我就不扎辫子了。那年,我十二岁。”
林天泽看着周沁怡的短发,握住的手紧了紧,心中揪着疼。
“城里的这个家有四口人,除了那个说话很温柔的男人和他的女人,还有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姐姐以及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没有想象中异样的眼光,他们对我很好,出乎我的意料。我不愿叫男人和他的女人为爸妈,我忘不了浑浊的眼泪和不会再出现的辫子。”
“弟弟叫周小杰,和我读同一所初中,小杰是个活泼的孩子,他能与周围所有的人都玩到一块。由于他很软弱经常被男孩子们欺负到哭,所以女生大都把他当弟弟一样保护着。”周沁怡说起弟弟时脸上浮现了温柔的笑意。
“软弱么?”林天泽轻轻地问了一句,想起当年见到周小杰的场景。
那时的周小杰已经是泯灭了人性和良知的穷凶极恶之徒,在他身上你不可能找到任何一丝丝的软弱。那双黝黑的令人恐惧的双眸里只剩下残忍和疯狂,甚至正常人看到他的眼睛都会被吓到瑟瑟发抖,无力动弹。
“是呀,再过两年他也出来了。”周沁怡忽然想起林天泽曾经说话周小杰的名字,继而看着林天泽说道:“你应该认识小杰吧?”
“恩,你继续说吧。”林天泽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当然认识周小杰,化成灰恐怕都忘不了吧。
“我与小杰不同,周围的一切使我感到陌生和孤独,当身边的女孩子讨论着名牌,讨论着歌星,我只能把头埋在臂下,试图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可是那声音似乎变得更加响亮,最终化为疯狂的讥笑,那声音让我觉得自己是她们中的异类,是她们的耻辱。”那时的记忆或许足够刻骨铭心,让过了十年后的周沁怡还那么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的感受。
周沁怡看了看林天泽,继续说道:“渐渐地我感觉到了和周围人的格格不入,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后,我突然想到了自杀!”
林天泽的手突然抓紧,甚至捏得周沁怡有些疼痛,自杀!他对这个词实在太敏感了,甚至有些恐惧。他上辈子一切的悲剧起点便是周沁怡的死亡。
兴许是看到了林天泽的恐惧和担忧,周沁怡反握着林天泽的手轻声说道:“放心,我不是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