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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的知机,又总让柳五儿在她们几个跟前陪着说话解闷,有什么事也搭把手。连着柳五儿也跟几个人都攒下了情分。待到几人痊愈,各自回去了,柳家的就等着芳官的信儿。却是一直没个准话,也不敢很催着,只好等罢。
转眼天渐转暖,人心思动,自从怡红院起了头,不时有几处大丫头们来要新鲜吃食。若她们真要什么金贵东西,也好大家闹上一场,说不得就能绝了后患。偏这些人常日里什么精致好吃的没吃过?换口味就一味往些小东西上走,什么面筋、萝卜炸儿、灰菜条子汤……这柳家的是攒了一肚子气,又得罪不起,又耐烦不下,也是有苦难言。
正她心里不上不下的时候,司棋那里又遣了莲花儿来要一碗炖蛋羹。所谓打狗看主人,旁人家的狗或者不敢打,这主子都立不起来的自然就不用客气了。柳家的一通发作,把几处攒下的闲气都撒给莲花儿了。
先说如今鸡蛋如何难得,又说她们不知足,常日里肥鸡大鸭子的吃着还不肯消停,末了只道她是派来伺候主子们的却不是预备来伺候这些二层主子的!
莲花儿统共也没来要过两回东西,眼见着这柳家的拿自己作筏子,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一时大恨,便把柳家的如何奉承怡红院等人的话说了。只说她看人下菜碟的意思。
这府里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只是让人这么当面说出来却又是两码事了。柳家的立时扯了宝钗探春说话,只道旁人来要个什么都是给了银钱的。莲花此前也想到这宗儿的,明知这柳家的是扯来的幌子,也不好辩驳了,气怔在那里。
恰好司棋使人来寻她回去,她便索性跑到司棋跟前把柳家的话都学了,又道:“她说没有鸡蛋,我就同她说‘果然没有也罢了,若真让我寻着,你可说吧’。果然一开抽屉,就是慢慢一抽屉的鸡蛋。她还不认,只说是要给上头做浇头使的。
又说我们整日要这个要那个的不消停,又不给她钱,只想白吃她好处,她也没那许多东西赔给我们。还说咱们张狂,她是老太太派来伺候主子们的,不应候我们这些,还说姐姐这么着,她倒不用伺候主子们,只伺候二层主子们了!
这老虔婆,常日里看见多少回,狗颠儿似的奉承碧痕芳官她们。那头来个人,她哪怕封了灶呢,也立时捅开火去烧水烧汤的。只管问我们要银子,我就不信芳官她们这些小蹄子一日里有那许多银钱贴补她的!难不成她们的月钱不是小丫头例,还都是二两银子不成!
我们连上这回,也没要过什么大东西,不过豆腐、鸡蛋这样,她就拿我们作筏子说给众人听,拿我们脸谋她的好处。明明是旁人要多了她不敢要钱又赔不起,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就欺我们姑娘性子好,连着这屋里的人都随便踩了!”
司棋本是个烈性子,上回那豆腐一回就已经淘了一回气。如今听莲花这么说了,自然明白其中关碍,遂冷笑道:“我们不发威,还正当惧了她这个奴才秧子了!姑娘要省事,我可是最不怕事的!走,我倒要瞧瞧她那里窝着蛋孵的什么鸡!”
一行人怒气冲冲到了小厨房,众人见了忙相让,司棋也不搭理,只让小丫头们把里头菜蔬都扔了,大家赚不成。厨上众人忙上来相劝,只说柳家的不是。好容易劝住了,厨上也已经一地狼藉。司棋带了人离去,柳家的心里又恨又悔,恨司棋这般无理难缠,后悔早知道迎春的丫头是这样性子,说什么也不弄这一场事了。如今又是自己赔上东西,还得低声下气蒸了蛋羹去,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说柳家的见了司棋威风,心里把送五儿进怡红院的心思又热上了几分,更紧巴了芳官等人不放。只说司棋带人回到缀锦楼,一会儿就有厨上送了蛋羹来,司棋当了人面泼了。那人也不敢照实回话,只道收下了,盼着此事揭过,两厢太平。
司棋气尚未平,就听里头迎春唤她,忙上去应话。绣橘到门口看着她,低了声道:“姑娘已经知道了。”说了自往外头去了。司棋心里一惊,不晓得迎春要说什么,只好先进屋道:“姑娘。”
迎春一手执笔,正低头点画什么,听她说话,头也未抬,问道:“撒完气了?”
司棋一时无语,迎春抬头瞥她一眼,又道:“方才我也没听明白,一事不过二口,你直自己给我说说吧。莫要加油添醋,我也不爱听那个。”
司棋见迎春已经听说了,也不遮掩,直把事情来回说了,才道:“姑娘要罚我便罚吧,只姑娘就算罚我一百遍,下回再有这样欺我的,我仍要返回去的。她既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迎春不由笑道:“你这算认错了?”
司棋不语,迎春道:“那就是不认这错了?”
司棋一扭脖子,道:“她既要看人下菜碟,我就让她什么也赚不成!”
迎春点点头,把手里东西放下了,站起身来道:“你过来同我这边说话来。”说了自往窗下的椅子上坐了,司棋便立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