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并不知道,天君已经对她起了杀机。
而她也是撑着最后的精力才能走向孟星璇。
甚至,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走向他!他那一句道别,让她心神震颤,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扪心自问,真的有那么恨孟星璇吗?
但是,没有得出答案。
她只知道,他就要死了,而她曾经与他血脉相连!至少,她有一个问题要亲口问他。
孟星璇不停的口吐鲜血,可是看着欢颜一步步走近,他却笑了起来,仿佛开心到极致似的,那笑容,让欢颜仿佛又见到了当初的孟星。
初遇时的如沐春风,相携相伴,同生共死!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欢颜真心相待的朋友,即便到了现在,初遇时的温暖仍然藏在心底。
她和他都将死,再无相见之日。而他更是因她而死,所有的恩怨也应该消除了,恨也好,怨也好,都随他去吧。
她的心变得很平静,虽然每一步都走的很困难,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像是要分崩解析一样。失去了那一滴心头血,她的身体很快也要消失了。
“孟星璇。”欢颜在孟星璇身前站定,那阵法的光网对她并没有生出任何作用。
“我就快不行了,怎么,你还不肯给我个好脸色吗?”孟星璇勾唇一笑,苍白的脸上浮着清淡的笑意,仿佛此刻正面临生死危机的人并不是他。
欢颜微微敛眸,轻声道:“你我之间的恩怨,到今日便彻底了结了。”
“值得吗?”孟星璇深深的看着她,嘴角的鲜血缓缓流淌,他毫不在意的拂去,又抬头看了看那不断压下的光网。
欢颜没有回答,心中有一丝淡淡的酸涩。
孟星璇讥讽的笑了笑,淡淡道:“如此为天君卖命,甚至不惜赔上自己。就为了要我的命,若真只是如此,今日,你便可如愿了。”
欢颜一怔,下意识就要反驳,可是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要如何反驳?她为的不就是要他的命吗?同时,也赔上了自己的命!但真的只是如此吗?不,她更深的念头,是因为师尊,他的体内已经有了神格,这便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天君,既然如此,她又如何舍得这本该属于他的天空破碎!
她要尽自己的全力,守护他的一切。
所以,面对君不夜这样的话,她无从以对,只能静静的看着他。他的修为不断被压制,脸色越来越苍白,因为鲜血的缘故,紫色的长袍已经成了深紫色。那从来柔顺的紫发也变得凌乱,混着鲜血贴在他的脸上。
欢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狼狈不堪的孟星璇,心里的酸涩便又加重了一分。
而孟星璇对她这样的神情却嗤之以鼻,他斜睨着她,缓声道:“你也不必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摸样。我不需要你怜悯!只是,天君要我死,只怕——不能如愿了。”
欢颜再次怔住。
孟星璇洒然一笑,看着欢颜,一字一顿道:“我们只怕——在无相见之日。世间只怕再也没有宁欢颜这个人,我不怨你,只怕也不会再记得你。天长路远,你——好自珍重。”
说罢,孟星璇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来,欢颜抬眸一看,是那光网猛的砸了下来,孟星璇几乎趴在半空。他一声不吭,鲜血喷洒在白光中,白光发出嗤嗤的声响,却并没有变弱,反而更强烈了几分,孟星璇最后深深看了欢颜一眼,便慢慢的合上了眼。
欢颜愣愣的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浮了一丝笑意,轻声道:“珍重。”
孟星璇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柔和到了极致。紧接着猛烈的紫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就像是一个紫色的光茧,白色的光网和紫光碰撞在一起,发出嗤嗤的声响,但是却明显的陷入了僵局之中。
欢颜微微垂眸,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孟星璇不会死,他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沉睡,这一睡只怕万载都不会再醒来。这是重伤濒死选择的自我沉睡,将当于自我封印,即便是日后醒来,也不会再记得欢颜这个人。
所有前尘往事,到了今日,便真的烟消云散了。
就在欢颜暗自神伤之时,一道金光猛的冲到了她的背心,那势头,便是要将整个穿透!她的身体本就要散了,若这一击击中,她便真的不复存在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蓦地出现,挡在了欢颜的身后。
当天君看清那人时,面色骤变,大声疾呼:“不——夜儿——”他慌忙要将那金光收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君不夜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那金光穿透身体穿透了心脏。
受了这一击之后,他还不忘推了欢颜一把,那道金光便从欢颜的肩膀处擦过,只听的她闷哼一声,肩膀处便已经接近透明。
“君不夜,你——”损失了那滴心头血的欢颜此刻修为几乎已经消散,体内的混沌之气也因为身体即将崩溃而开始消散,她的灵觉也变得迟钝,直到这时候才发觉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慌忙将君不夜揽入怀中,只见他胸口处血肉模糊,金色的鲜血不断的涌出。金色的袍子被染的金光灿灿。他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目光如刀子一般锋利。
他看着天君的方向,神情冷然。
“夜儿——”天君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苍老的面容几近扭曲。
“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在养伤吗?你为什么要来,快让父皇看看,你的伤——”天君这一世,最疼爱的就是君不夜,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如今亲手伤君不夜,他只觉得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痛,恨不得立刻替他受罪。
这时候,玄女和天后也匆匆赶了来,飞在半空中,姿态翩然,不染一丝尘埃。但那神情却十分焦灼,二人一到君不夜的身边,玄女便从欢颜怀中接过了君不夜,更是顺手将欢颜推到了一边。
欢颜晃了晃之后才站定,扭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透明的肩膀,她忽然生出了一丝怒意!天君那是要杀她!而君不夜,是为了救她才——
“不夜,我的儿,你怎么这么不听母后的话,不好好养伤,出来做什么?”天后红着眼眶,又急又气,却舍不得斥责君不夜,反而扭头看向天君,怒道:“你怎能对不夜下手!”
天君也是焦急一片,忙上前解释。
可是任他怎么说,天后也不听,只一边给君不夜疗伤,一边默默垂泪。玄女也担忧得不行,却不敢在天后和天君面前插嘴,只用一双水眸含情脉脉的望着君不夜,不时的抹抹眼角。
欢颜虽担心君不夜,心下却是一片冰冷。
眼下魔君沉睡,但是天界与魔界的战争还在继续,整片天地处处都是战火。可是天君和天后似乎都忘了眼下的境况,眼中只有君不夜。
而君不夜在天后的治愈之后,脸色缓和了一些,目光却是寻找到欢颜,急声道:“欢颜,你怎么样了?”
欢颜鼻头一酸,心中一片柔软,正欲回答,却听得天后寒声道:“你就是为了她,宁愿自己受伤?”
天后转头看向欢颜,目光如刀。
欢颜一滞,然后缓声道:“不夜,谢谢你。”
“不夜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你配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玄女忽然厉声尖叫,怨毒的看着欢颜。
此时此刻,欢颜根本没有心思和她们争吵,她看了君不夜一眼,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天君的目标是他,君不夜只是替她受了伤,虽然心中觉得对不起君不夜,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得到一个回答。
她看向天君,后者和她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闪躲。
“天君为何要杀我?”欢颜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落寞。
她自问没有对不起天界,天君以凤卿为借口让她牺牲自己启动十方炼血阵杀掉魔尊!她做到了,可是天君为何却过河拆桥!
或者说,为何要多此一举!
她这具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即便天君不动手,她也会消失!为何他毁这样迫不及待?
天君微微蹙眉,目光在君不夜的面上扫过,只见他最宠溺的孩子正一脸冰冷的看着自己,他呼吸一滞,而后摇头道:“罢了,罢了,此事,是本君对不起你!你——走吧!”
欢颜面色一沉,而后冷笑起来。
“为什么?”欢颜知道,必定是因为君不夜在此,天君才会如此说。若不是君不夜,只怕天君此刻更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动手。
她不禁想到,那所谓的消失了这具仙身,变回曦凤古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天君的眸光倏地转冷,他看着欢颜,摇头道:“因为你始终是魔,即便到了如今,也魔性难除!我天界,容不下你!”
“可如今的我,是不是魔,还重要吗?”欢颜抬起一只几乎透明了的手臂,冷笑道。
天君一愣,而后摇头道:“你始终是魔,本君身为天君,便断没有包庇的可能!十方炼血阵,多亏了你才能启动!你对天界有功,此事,本君记在心中。但是——”
他没有将但是之后的话说出,但是眼中却已经多了一丝杀机。
欢颜顿时明白,她的猜测是对的,天君不止是要她这具仙身散,还要她彻底消失,即便是曦凤古琴,也不能再存在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看向了君不夜,一下子又明悟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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