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弄着桌上的不知什么东西。
朱时泱好生好奇,绕到近前去一看,原来是一缸红黑金鱼。那群金鱼正鼓着眼泡争相浮上水面,将缸中碧绿的水草搅得频频摆动,红黑碧三色相映,分外妖娆。朱时泱一时无趣,便也从旁边的鱼食盅里抓了一点鱼食喂鱼。
朱时济看着他往水中播撒鱼食,脸上却是暗沉沉的不高兴,含笑问他道:“皇兄何时醒的?”
朱时泱懒懒在桌边坐了,看着水中的金鱼抢食:“刚刚才醒。康平王真好兴致,大雨天的还到这风亭中来喂鱼。”
朱时济道:“哪里有什么好兴致,臣弟是看雨天舱中太过憋闷,怕金鱼翻白,便将鱼缸搬上来给它们透透气。”
朱时泱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朱时济道:“康平王真是有好生之德。”
朱时济笑道:“皇兄谬奖了,臣弟也是闲来无事,聊以消遣罢了。”顿了顿,又问道:“皇兄还没用午膳吧?不如臣弟下去舱中拿来?”说着,就要起身去拿。
朱时泱从早上一觉睡到午后,确实已错过了午膳时间,但却觉得并不太饿,便吩咐他不必了。哪知朱时济执意不肯,朱时泱便让他随意拿些点心上来即可。
朱时济下去了一会儿,端了一碟桂花莲子糕,一碟什锦玫瑰酥,和一碟糯米圆子上来,却忘了拿擦手的绢巾,又要转身下楼。朱时泱示意他不必了,拿了一块什锦玫瑰酥咀嚼道:“陆文远哪里去了?朕从方才起来就没有看到他。”
朱时济道:“陆大人今日身体不适,吃过午膳就回房睡下了。”
朱时泱一听他身体不适,点心也不吃了,急着要去探望,却被朱时济拦下了:“皇兄不必太过担心,臣弟已请随行的御医去看过了,陆大人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腰疼,想是近来太过劳累的缘故。皇上就让陆大人多睡一会儿吧。”
朱时泱微微点头,复又在桌边坐了下来。朱时济看他凝神间仿佛有些欲言又止的,便问道:“皇兄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臣弟说?”
朱时泱果然点头:“朕不想乘船南下了,想改从陆路骑马而行。”
朱时济沉吟了一下:“改行陆路也是可以的,此行出巡臣弟从宫中调了五十匹御马,现下都圈养在随行大船的船舱中,足够我等与侍卫骑行了。皇兄若是真考虑好了,臣弟即刻就去安排。”
朱时泱却渐渐露出一脸犹豫的神色道:“可是陆文远……朕还没有问过他的意思。”
朱时济听了略有些诧异:“皇兄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皇兄贵为天子,何必事事都要过问他人?”
朱时泱却道:“陆文远哪里是他人?他可是朕最忠心的臣子。他不同意的事,朕是绝不会轻易去做的。”
他说这话时虽只是盯着那缸金鱼,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神色,那严正庄重的语气,也是朱时济从未听过的。朱时济望着皇兄俊朗的侧脸,半天没回过神来,一时只道纳罕。
两人在风亭中一直呆了大半个时辰,朱时泱觉得身上有些冷,便带着朱时济下到后舱中去探看陆文远。陆文远此时已醒了,正盖着锦被趴在榻上看书。朱时泱见他精神还好,便笑着在榻边坐下,伸手往他腰间揉了揉,道:“怎么搞的,年纪轻轻的倒害起腰疼来了?”
陆文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不知该如何答话,却听朱时济在一旁道:“皇兄方才与本王说想弃舟改行陆路南下,不知陆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陆文远一怔:“这……只怕是有些仓促吧?”转头看向朱时泱:“皇上为何忽然之间想改行陆路?”
朱时泱听得他话中有个“忽然之间”,心知他向来不喜自己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性,只因身为帝王,务要端严稳重,凡事三思而后行,切忌轻佻儿戏。朱时泱忙故作深沉道:“陆卿此言差矣,改行陆路这事,朕已经考虑很久了,非是一时心血来潮。一来朕是北方人,坐不惯舟船,二来,朕此行虽名为微服,但那些地方官个个都是人精,这几日一定早把朕的行踪给摸透了。若咱们还是按着原先的计划南下,这些人为了应付朕的巡查,必定粉饰太平,朕还如何能体察民间疾苦?”顿了顿,见陆文远凝神,似是在认真权衡,生怕他不同意,忙转向朱时济:“康平王,你说是这个道理不是?”
其实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想改行陆路,只是因为前两日骑马没有过瘾,又受不得舟船之苦罢了,民生疾苦不疾苦,他才不关心哩。朱时济深谙皇兄心思,忙在一旁帮腔道:“是是,陆大人,其实改行陆路也不算仓促,本王此行带了几十匹骏马,马车虽不如皇上宫里的好,却也是现成的,只要皇上和大人点个头,随时都可以上路。”
陆文远想了想,终于松口道:“也好,我们现下已接近河南,改行陆路可以经过河南境内,也好看看去岁大旱荒废的田产恢复得如何了,只是……现下时值仲夏,陆上远比水上燥热,坐车骑马又十分辛苦,皇上果真想好了吗?”
朱时泱听得他同意十分高兴,忙连声表示自己早已深思熟虑过了,当即便吩咐手下好生打点行装,只等一切准备妥当,便弃舟改行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