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森回到西路公寓五号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天色阴沉,整栋公寓都没有开灯,看上午黑漆漆的。
只有门口一盏小路灯,在黑夜里散发着萤火虫般细碎的光芒。
那是乔伊为她留了一盏门灯。
——浪漫吗?
——当然不。
他懒起来,能懒到连从沙发这头挪到那头都不愿,指望他每天手持一盏小灯亲手为她挂在门前,不如指望煮熟的鸭子自己飞上天。
但再懒癌晚期,也扛不住乔伊彪悍的破坏力。
这个万能的文科生,不仅擅长代码入侵,还很擅长篡改电路。
他把门外这盏小门灯强行连进伽俐雷的网控系统,一旦她太阳落山前还没回来,他就能通过手机按键,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先操控伽俐雷的意识系统,再通过意识系统操控门禁系统,从门禁系统的太阳能供电装置分散出直流电,紧接着直流电会经过一个他自己制作的微型线圈,成为交流电……
如此如此,灯终于亮了。
然而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就在距离这盏灯十米的地方,一整排的爱迪生老式路灯,通宵明亮。
……
这盏让人难以理解的其存在价值的谜之小门灯,就挂在ccrn西路公寓五号一株山茶花树上,刚好在她头顶三次公分的地方。
不过今天好像变低了一点。
可能是因为清洁工西布莉……不,现在是守门人米歇尔,为她修剪了花枝。
李文森也没在意这种细节。
她把指纹贴在扫描区,隔着花园粗糙的木质栏杆,能看见他们公寓二楼书房的两扇老窗户。
它们黑幢幢地矗立在夜色里。
就像两只空洞的眼睛。
而大门是嘴,沉默地吞噬着每一个走进这间屋子的东西,无论是记忆、时间,爱情,还是生命。
……
李文森解锁了指纹,却没有紧接着扫描虹膜。
她站在门口。
熟悉的精致,熟悉的住客,陌生的景致,陌生的住客。
就像之前的一千零一个迟来的夜晚一样,她站在这里,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
这幢房子是活的。
不是她在注视着这幢房子。
而是,这幢房子在注视着她。
……
“所以,你是打算站在这里等到太阳系坍缩吗?”
就在她怔怔地望着这栋房子,踯躅不前的时候,她旁边的门灯忽然说话了:
“还是说,你对伴侣的渴望已经发展到能够突破精神交流的限制,与一幢房子相爱?”
“……”
李文森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为了等你。”
乔伊移开手中的灯。
他英俊而精致的五官,在萤火虫一般细碎的灯光下逐渐显露。
就像海边的礁石,在浪潮退去后,终于显露自己的容颜。
……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他盯着她的脸:
“我吓到你了吗?”
……你不是吓到我了,是吓死我了。
“没有。”
“不,你被吓到了。”
他修长的手指拭过她的鬓角:
“还被吓得很严重,你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有被吓到。”
李文森不露痕迹地后退了一步,躲过他的手指:
“出汗是因为我走了太多的路,苍白是因为我没有吃晚饭,我没有这么容易被吓到。”
“确实。”
所以是这栋公寓影响了她的情绪。
乔伊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向矗立在黑暗里的房子:
“这间公寓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李文森被乔伊锐利的目光看得招架不住:
“我们还进不进去?”
“进。”
乔伊顺手把小门灯挂在一枝沉甸甸的山茶花花枝上,回头朝她微微一笑,把她惊得遍体生凉:
“我有太对话想和你探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你夜聊。”
“……”
李文森跟在他身后走进花园:
“比如?”
“比如你扭曲的感情观。”
“……”
花园里,悬挂在藤蔓与山茶花之下的爱迪生灯泡,随着他的脚步,一盏一盏渐次亮起。
这栋公寓,因为主人们的归来,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李文森注视着前一米处,方乔伊修长的背影,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哦,妈妈,她煮熟的鸭子大事不妙。
因为乔伊今天居然真的手持一盏老式门灯,站在门口等她回家。
……
“我们现在终于有时间详细探讨你像口香糖一样扭曲易变的精神状态。”
乔伊一进客厅就拉了一条扶手椅到钢琴边,示意她坐下:
“你今天电话里和我说的最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李文森把手里的小包放下:
“不过从你拒绝我开始,我们的话题就算结束了,没有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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