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他企图让李文森透露自己感情观的行为,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
“我认识的人很多,但称得上熟悉的不多,算起来,也就是沈城、曹云山、几个学术上的朋友,和你,乔伊。”
李文森小姐低着头,一遍一遍地编辑短信,又删除。
“如果以上那几个都不是的话,那么,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她手指顿了顿,随即,轻轻按下“发送键”。
内容仍是她最初编辑的那三个字——
你好吗?
……
合欢小小的、绒球一般的粉色花朵,密密地盛开在乔伊头顶。
他盯着文森的脸。
他轻而易举地被这个女孩口中的“一个可能性”扰乱了心绪,甚至没有注意到,一只蚂蚁正顺着一株芦苇,爬上他的手指。
“什么可能性?”
“是不是你……”
李文森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
于是她的话,就在这个关键的地方,停顿了一秒。
被雨打落在树干上的地香花崖豆花瓣已经干了,正随着微风一片一片地落下。
小径一路走来,奶白色的小圆花瓣,铺满她清瘦的肩膀。
是不是你……
在这未完结的半句话之后,她会说什么?
是不是你想改变我们之间的社会关系类型,是不是你想寻求更深的共鸣,是不是你不再满足于朋友的距离。
是不是你……爱慕我?
……
乔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那一秒钟,漫长得仿佛春天都要过去,漫长得连枝头上那些青翠到浓稠的丁香花叶子,都纷纷枯萎,凋落下来。
只是,他刚刚启唇,想说出“是我”两个字,就听李文森接着道:
“是不是你,想让我搬出去?”
“……”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有些苍白的侧脸,双唇开开合合。
漠漠的寒气在他脚下的土地蔓延。冬天延伸至心脏。
只是一个瞬间的切换,他却觉得,春天不是好像结束,而是真的已经过去了。
那些青翠的叶子也不过是假象,它们其实早已从枝头上脱落下来,腐朽成泥。
“你下午刚和我提出绝交,晚上就跑来问我对婚姻的看法……虽然这种解释有点牵强,但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是你在暗示我赶快找到下家,然后搬离西路公寓五号。”
一滴水珠落在手机屏幕上,李文森用袖子拂去:
“毕竟之前我用自己威胁你,是我做的不对,你希望我搬走是正常的……但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垂着眼睛微笑了一下:
“如果你是,我很抱歉,因为我不能从西路公寓五号搬出来。但我可以帮你打包行李,承担运费,你什么事都不用做,也什么损失都不会有……”
“没有人会搬走。“
乔伊打断她。
他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半晌,才轻声说:
“谁告诉你,我们绝交了?”
“你告诉我的。”
李文森平静地说:
“你说你删除了我,而我说删得好,这不是绝交是什么?”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就只记得这一句?”
“你难得有话说得这么正式,我没办法忽视。”
“除了这一句,我还对你说过,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会离开。”
乔伊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她手一松,手机掉在泥土里。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这些听进去?”
“我听进去了,但我觉得光凭语言解决不了罗马内战。”
李文森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掉落的手机上,:
“乔伊,放开我,我的信息还没回……”
“……”
这个时候,她想的却是她的手机?
乔伊的视线牢牢地锁在她脸上。
最终,他慢慢松开了手。
他看着她弯下腰,捡起手机,擦干净手机上的泥土。
他甚至能看到手机屏幕上,她删删写写发了一路的信息,只有短短两句话。
一句是李文森发出,一句是对方回复。
——你好吗?
——我很好。
……
“已经十二点多了,我们可能需要走快点。按你不走夜路的习惯,再迟一点我们就要在山里打地铺了。”
乔伊垂下长长的睫毛,灰绿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这件事……我们过两天再说。”
“哦。”
李文森顿了顿:
“我们这算不算吵架?”
“不算。”
“抱歉。”
“不必。”
深紫色的野铃兰从枝头垂落下来,在午夜十二点的晚风里慢悠悠地打着转。
乔伊瞥了一眼李文森,淡淡地说:
“你的理解力被你的情商绑架,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可以理解,我原谅你。”
“……”
李文森走在乔伊手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刚才居然在吐槽我的情商?”
“显而易见。”
“别装出一副你情商很高的样子。”
……装?
他的eq测试是满分。
情商可以被智商填补,就算他无法理解一些正常人类的思维模式,但架不住他最擅长的事,就是归纳和推理。
无论是猜测一个人的真实想法,还是分辨一个人的隐藏情绪,对他来说都太过简单,也太过无趣。
所以他宁愿和面目全非的尸体打交道——至少尸体不愚蠢。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淡淡道:
“不交际,不代表不会交际。”
“谁给你的自信?”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