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山别墅后,张雨曦亦未将记忆恢复之事告知张啸天,林宛如夫妇。行为举止与往昔无异。那日张雨曦回来之后,张啸天夫妇已经知道女儿在别墅里落水的事情,此刻见女儿平安无事,又有君凌陪同左右,夫妻俩着实安心了不少。出事当晚,接到儿子电话时,张啸天夫妇心焦不已,意欲立即动身前往医院照拂,但好在张雨辰留有安慰,告知雨曦并无大碍,又因深夜天气寒冷,张雨辰不忍父母来回奔波,直说有他跟君凌陪着,让二老不必担心,最迟明天便可出院。
门外,林宛如见着女儿明眸里仍含着隐隐担忧的光,急忙拉着两人进屋。
别墅大门与客厅间仅需经过一弯漆木色半圆拱形承重墙复下几节台阶便是。客厅布置庄重典雅,东西两侧靠着墙的转角处各设一件长五寸,高十寸檀木六角形圆拱拖地高脚案几,案几上陈放一株绿萝。别墅后院设置花房,里面花卉,植物品种繁多,多年前林宛如就喜绿萝颜色鲜艳,且绽放时生机盎然,花房建成后,她便命人在这花房里细心栽植绿萝,保证寿命,使其常绿如新。
大厅左右两旁木质沙发上铺着白色长垫。两头设贵妃扶枕,靠背米色棉麻或处红色铺底,中央黑色长条绸缎‘福字’相间靠枕。中间设汉代漆器长方形四角拖尾茶几。紧邻左右两侧沙发、茶几的南北两侧,各并列两张正方形太师椅。以中央茶几为轴中心,西北、东南、东北、西南、四方方形束腰案几上摆放扇形白色开放顶漏照灯各四盏。头顶上方红木长方形错落式,中央由远及近悬挂四盏同样大小镂空波浪式烛台吊灯,吊灯下棕紫色流苏坠旋转而下。周围包裹四方纯白吊顶檐,檐上接有小灯数盏。
那四柄太师椅本意为会客时候才用。现下都是家里人,大可不必那样拘谨,于是几人都在走有两旁的木质沙发上坐下。君凌跟张雨曦靠左坐,张啸天夫妇则靠右而坐。照顾张雨曦坐下后,君凌坐在她身边。面对对面的父母时,君凌很自然的伸出手臂绕到张雨曦的身后揽着她的腰,这是他多年前就已经养成的习惯。并非君凌有意跟张啸天夫妻宣誓他的占有欲,而是君凌熟知张雨曦的习惯,但凡她每一次面对长辈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他这样的动作,多数都会让她感到心安。
但这一次他却不知道张雨曦已经恢复了记忆,当她面对自己亲生父母时,除了无法言说的亲切,那种莫名的恐惧感早已不复存在。这是张雨曦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看着自己的父母。那双明眸里有太多的情感,宛如破冰的海水,汹涌的泛滥在心口。三年不见,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母亲更不似以前那般爱笑,望向自己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亏欠跟担忧,眼角处也多了几条细纹。
过往的一切重新浮现在张雨曦的眼前,悔意如吐出信子的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她快要窒息了。
张雨曦垂眸,放在胸前的手却渐渐握紧,本应是她一家团聚的时刻,但她却要克制,不能让他们发现一点端倪。手背上突然多了另外一只手掌,那是比她肤色稍微偏黄的一种肤色。对的,是君凌的手。
肤色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女孩子的皮肤一般情况之下是白色居多,男孩子由于多了一项打球的运动,尤其是在夏天天气炎热,褪去衣衫后皮肤必须经受太阳紫外线的考验。时间久了或偏黄,或黑。其实君凌的皮肤也很白,只是这个时候跟雨曦比起来,他的肤色就稍稍有那么一点偏黄了。当她抬眸看着他的时候,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了,眼眸里荡漾出水色,眼眶周围开始渐渐转红。似是一眼能把这个男人看穿一样。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能靠谁?
——茫茫大海,她渺小的不过天地间的浮萍,世人冷淡,唯独他情牵于她。纵身入海,注定了他们水般柔软的纠缠。命运在那一刻似乎已经注定,她负了他的情,重活一世去爱他。
——自暴自弃,狠心伤害他时,她还没有意识到‘情债’二字,只管由着性子将他折磨,她痛,就让全世界都跟着一起痛!
泰戈尔说:世界施我以痛,我以歌回报。
那年,她把痛全部都给了君凌,他却用爱拥抱了她。
——2006年到2007年上半年,如果张雨曦走的是一条荆棘路,双手双脚都被荆棘刺穿,那么她不用怕,因为身边有一个男人,他叫君凌,他会摊开一张红润宽厚的手掌心,让她把手心的荆棘全部转接给他,脚踏荆棘,愿意陪着她穿破黑暗迎接光明。
如果此刻可以不管不顾的沦陷在他温柔的眸里该有多好?
她不敢怪他。
谁都不知,就连他也不知她竟那么坏的欺骗他。让他傻傻的掉进陷阱里面为她解围……
君凌不知道张雨曦恢复记忆,他将她的眼里的水光红晕误解为‘不知所措’,他就那样耐着性子,谦卑的跟张啸天夫妇解释:“这是个迷糊的孩子,走路的时候爱小跑、看到朋友难过她会有小情绪、怕黑却逞强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所以就是这样一个她才会让人放心不下,气不得、笑不得。总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伯父伯母,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把她训过一边了,现在这孩子明显底气不足,我看我们就本着保护祖国花朵的职责饶过她吧。如果伯父伯母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的话,那就再罚她用文言文写一份检讨书,告诉您二老一个小秘密,这孩子文言文挺好。”
张雨曦一言不发的看着身旁的男人,看他绘声绘色的代她向父母道歉。她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眼中他是一朵孤傲的莲,作出这样无奈的陈晴越发显得她动机的可耻。
客厅沉寂的时候她将目光转向林宛如,曾记得自己初涉情爱的时候,林宛如提醒过,一个男人若是把女人犯的错一肩扛过来那这个男人对女人必定是爱的。时间越久她越能发现自己在君凌身边就是一个孩子。一个闯了祸需要父亲善后的坏孩子。
当张雨曦游神的时候也不知道君凌到底是怎么样把父母搞定了,后来只听见母亲笑嘻嘻的说道:“好,就让她些文言文版的检讨书,我监督。”
一道力量攀附在张雨曦的肩头,君凌揽过张雨曦的双肩,却面向张啸天跟林宛如,老气横秋:“伯父伯母,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们了。”说完后,他又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公司还有事,我不能待太久,你回家了,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他们为你担心,知道吗?”
闻言,她不予答复,这人啊,精着呢,哪有那么好对付。
她送他出门。父母好像知道些什么,故意留空间给他们道别。
别墅大门前,他把脸扬到她面前,纤长的手指在脸上指了指?
“你脸怎么了?”她眨着清澈的眼睛,或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暂时忘记复仇的事情,做一个陷入情爱的单纯姑娘。
君凌看了张雨曦一眼,明显的情绪有些失落,像一个做了好事没有得到表扬的孩子,呐呐道:“我刚才表现那么好,你也不知道奖励一下。”
哦,张雨曦明白了。他是在向她索吻。
未解深意之前,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还靠的很近,但这下张雨曦挑眉,踩着高跟鞋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一定距离之后,张雨曦双手环胸,饶有兴趣的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很不客气的开口:“狐狸精,你是吃亏的主儿?”
听到‘狐狸精’三个字君凌承认他有瞬间的诧异,温润的眸划过张雨曦孩子气的眉眼,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费力不讨好,哄完屋里的大人,又来哄这个孩子,刚才还在客厅里的时候他就发现他不曾搭话,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当时她是一种认错的态度,又不能一边认错,一边当着老人的面儿哄她。现在危机解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轻松了许多,他就想办法哄她笑一笑。没想到她到机灵,学会倒打一耙。
学会调节心情,恩。说明她还挺好的。
冬天气候寒冷,就算阳光明媚也不时有风会吹到脸上,呼吸在一出一进间泛着白雾。君凌终是笑了,双手按在张雨曦肩上将她抱在怀里,额头上轻吻之后,才放她出来,“你不吻我,我吻你。”接着又是一声笑,他的声音较之先前更加温柔,“进去吧,天气冷。不要感冒了。”
送他离开后,张雨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去掉化妆台上的所有护肤品,拿出纸跟笔既认真又虔诚的思考文言文的检讨书该怎么写。
——乙丑年,己亥月,壬午日
尹氏女特向夫君陈情致歉。吾自生来较其他女子而言,天性颇为好动活泼。前日有友生日宴特邀吾赴宴为其庆生,吾与那家主人公感情笃定,欣然接受。然,不曾想酒过半巡,心中突觉忧郁,不忍因吾一人而扫其他宾客之雅兴,于众人欢乐之时悄自大堂偏厅退出,接月夜朦胧之美,踏幽静而沉思。不料竟神思恍惚,导致十足落水。夫君觅妾不可,神慌意乱,彼时情景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上苍庇佑,幸得与君心有灵犀,千军一发时刻乃被君及时救下,此情感激涕零。固,特书陈情表一份,名曰:检讨书。望君海涵,原谅妾之疏忽……
写完这一份,张雨曦盯睛一看又觉得诚意不够,用词不当,直接摇头弃之。草起第二份。
这是传来敲门声。
“进。”张雨曦只应了一声,头未抬起,手中的笔亦未停下,全副精神皆托付于纸笔之间。林宛如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色:暮色降下,女儿一身粉红色睡裙,趴在梳妆台上全神贯注的在写东西,或许是遇到不顺心的地方,有时眉头不自觉的皱着。林宛如悄悄走近,便看到梳妆台上一份用文言文写好的检讨书。林宛如靠在梳妆台一角欣赏女儿的文笔,不觉的笑了,怎么说呢?这文言文颇是费心,为了使阅读通畅,浅显易懂,斟词酌句,笔笔用心,虽不说是上等佳作,但也着实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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