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饿死的?”这个回答令他吃了一惊,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女人能够在自己孩子三岁的时候饿死。
贫民窟里的小孩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他们基本都是由身为母亲的女性独自抚养,而不知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
而其中绝大多数的母亲,都会或多或少地剥夺自己孩子一部分的食物。
这其实怪不得她们,因为女性在贫民窟中的生存确实很不容易——外来者提供的食物完全是按当日的工作量来看的,先天劣势的女性每天可获得的食物本身就是极少。
再加上她们生完孩子之后,其实身体会长时间处于一个较为虚弱的状态,这段时间里她们能考工作获得的食物自然就更少了。
她们也要生存,她们也要在这个贫民窟中活下去。
哪怕是善良一点的母亲,在真的面临饥饿之时,也通常会从孩子那里拿走一些外来者免费供应的食物应急。
所以在听到小男孩的母亲竟是在其三岁时饿死了的时候,他委实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你妈妈她……从来不吃你的食物吗?”他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小男孩点了点头:“从我记事起……我妈妈她就一直靠自己工作来挣取食物,从来不吃我的东西……有时候我看她吃得实在是太少了,就主动提出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她一些,但她却一直说她吃这些就够了……”
“可就在我三岁时的一天,那天我妈妈忽然没有回到我们常住的那片区域,以往妈妈都是在天黑前就会回来的,但那天天已经完全黑了也没见她回来……”
“我害怕极了,但却又不敢一个人乱跑,于是就在平时和妈妈住的地方一个人待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才有一个男人过来问我我是不是xxx的孩子……我说是,那人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告诉我……”
“我妈妈死了,xxx已经死了。”小男孩在说到这里时触及了自己伤心的往事,又开始哽咽了起来。
“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我还傻乎乎地问那人‘死’是什么意思?我妈妈‘死’了是说我妈妈遇上了好事吗?
那人听到我的问题后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死了,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虽然他的话我没怎么理解,但那时我真的还是觉得怕极了……因为没法和妈妈见面,没法和妈妈说话,想想就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于是我哭了,哭着对他说‘'我的妈妈在哪里,我要见她。’,那人指了指他的身后,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妈妈的躯体其实就在他的身后。
看见妈妈的我一下子变得非常高兴,心想我的妈妈不是还在这里吗,那人为什么要骗我。
我扑了上去,想要和往常一样扑进妈妈的怀里,像往常一样地和她说好多好多的话。
但妈妈没有伸出手来接我……
渐渐地我发现不对了,妈妈的身体平时明明是那样的温暖,但在那天却冰冷得像块石头,妈妈平时听到我给她说的话时总能对我温柔地笑笑,但那天我说了非常多的话,妈妈的脸上却连表情都没有一点。
我害怕了起来,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不能再和妈妈说话了,我说的话妈妈好像都听不到了。但当时我仍不知道‘死’到底是个怎样的概念,于是便焦急地向那人求助:‘拜托你帮帮我妈妈呀,我妈妈她听不到我说话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妈妈的身体一眼,对我说:‘你妈妈已经饿死了,没救了。’”
小男孩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悲伤的哭声很快便盖过了雨声,听上去已经成为了这片僻静区域唯一发声的声源。
但大点的男孩这次却没有出言阻止。
他伴随着小男孩的哭声想了好久,而后忽然对小男孩说道:“冷吗?”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小男孩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觉得真的好冷,于是赶紧抱紧了双臂用力地点了点头。
油纸伞能遮挡绝大多数的雨点,却无法敝住雨点带来的寒意。
大点的男孩闻言后顿时笑了起来:“看我给你露一手。”
他也不知从哪找来了两根木棒,一根极细,一根稍粗。
他将极细的木棒插入了另一个木棒中,而后用双手使劲地搓着那根极细的木棒,以木棒为中心不停地左右旋转。
“大哥哥……你这是要干嘛?”小男孩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嘘。”大点的男孩示意小男孩噤声,满脸神秘的样子。
他用力地搓动旋转着手中的木棒。
过了许久之后,两根木棒的交接处忽然绽放出了丁点儿的火星。
火星微弱得几乎不带热量。
但随着这丁点儿火星的出现,木棒冒出了一阵白烟,同时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响。片刻后一道明亮的火焰自木棒处升腾而起,竟是顶着雨水傲然地挺立而出。
火焰在雨中与风中均是显得摇摇欲坠,就好像随时都要熄灭。
但即使是这样,燃烧着的火焰还是令小男孩感到温暖异常。
火光照亮了两个男孩的脸——其中的一张脸非常稚嫩。
另一张脸则没那么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