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过后不久,又到了农历十五,叶家人照烈上香的日子。
这日里,陈氏早早就打扮一新,灰鼠虎镶宝石金抹额,栗色点金的灰鼠皮毛袄子,下面是条湖蓝色的宫绦长裙,赭石披风古朴厚重,很合她的身份。整体颜色搭配高贵雍容,真正大家主妇之风。即庄重又华贵,却并不浮夸,真正的名门贵妇派头。
凌芸头戴八宝簪,流苏用米粒小碎珠穿成,简洁明快。穿着白色绣荷叶的小竖领中衣,外罩遍绣紫萝兰素缎袄子,下身是茄紫色的裙子,外罩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披氅,手上拧着方牡丹花样的罗梢巾帕,与宫绦上的双凤齐翔图案相形得益,富贵明快,很合勋贵之家嫡妻的身份。
陈氏打量凌芸一番,暗自点头,今日的装扮比上回可要庄重典雅多了,人也精神五分。再看柳氏,陈氏又不自觉地拧了眉,“今日是去给菩萨磕头,你没事穿得金光闪闪做啥?成心要闪花菩萨的眼么?”
凌芸看了过去,轻轻掩唇,这柳氏仍是不改富贵本色,穿着可真是富丽堂皇,金光闪闪,光头上的首饰就有七八样之多,衣裳也是用的桔红,大红,亮紫,淡黄等富丽颜色,贵气是贵气,配上脸上浓厚的妆容,平白无故老了十岁不止,怎么看都有种暴发户的感觉。也难怪一向自恃身份的陈氏很是看不惯。
陈氏一向自诩陈家以及叶家,都是有浓厚底蕴的人家,不说要穿得多华贵,至少要穿出大气来,并非把所有华贵名物挂在身上就叫富贵。
柳氏被骂了一通,当着凌芸的面,顿觉难堪,心中对凌芸更是妒恨不已,但陈氏淫威之下,也不敢不听从,只得去重新换了衣裳。
去护国寺上了香后,回来的徒中,遇上官兵拦路检查,陈氏打人去前边探问才得知,原来是孙家出了宵小,偷走了卫府最为珍贵的珊瑚盆景,孙家老爷大怒之下,让京兆伊封锁京城七处城门,并派官兵挨家挨户搜索,誓要找出偷宝之人。
柳氏问:“孙家?哪个孙家?”
陈氏冷笑道:“还能是哪个孙家?不就是得了帝宠的孙氏贵妃的娘家。除了这位,放眼整座京城,也没有人像孙家这般肆无忌惮的。”
柳氏恍然大悟,不屑至极,“原来是孙家呀,破落户罢了,一朝得势,就猖獗成这样。”
正说着,已轮到陈氏这些马车了,叶家的护卫持了定国侯府的名贴,对那为首的锦衣卫说:“此乃定国侯府家眷,兄弟给个面子吧。”
那为首的着飞鱼服,绣春刀,头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身披玄色披风,一听是定国侯府,自然知道定国侯府不止是京里的老牌勋贵,并且叶家到如今仍是手握重权,颇得帝宠,尤其叶家是走武将路线,文官怕锦衣卫,但锦衣卫却又怕武将。这位锦衣卫首领也不愿多惹是非,也就没有像其他家眷那般,把人赶下车,仔细搜索,而且直接放行。
但跟在锦衣卫身边的孙家人却不干了,在他眼里,定国侯府算什么呀,他的堂姐可是宫里的贵妃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又统领后宫,威风八面,你一个小小的定国侯府又算什么东西,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
那锦衣卫颇有些左中为难,定国侯府的护卫垫了垫双方人马,锦衣卫人数众多,约有百十来人,而叶府却只带了数十人,定国侯府虽然不怕得罪锦衣卫,再来,这又在大街上,万一起了冲突,可就影响大了。
可是,真要乖乖让夫人奶奶们下马车让他们检查,传出去也太打脸了,叶家的护卫还是颇通人情世故以及看人下饭,但又不愿明着得罪孙家人,是以放软声音,拱了拱了手说:“这位兄台,车子里坐着的确是叶家女眷,夫人们娇贵,万一被惊着了,你我可就罪过了。”
孙家人从鼻吼里哼出声来,翻了翻眼,说:“娇贵?有贵妃娘娘娇贵吗?废话少说,把车门打开,全都下车来,让爷仔细检查检查。还有,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奴才,叶家的看门狗,也配与爷称兄道弟?”
护卫按奈不住,一手握着腰间的刀,厉喝道:“姓孙的,你别欺人太甚!”
很快,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陈氏坐不住了,掀了帘子,冷冷看向孙家人,“原来是孙家公子,孙家公子也算是皇亲国戚了,难道连我朝礼仪规矩都忘掉了吗?”
凌芸接口道:“我大庆朝太祖皇帝规定,凡一品官见公、侯、驸马,一品官居右,需行二拜礼。你们孙家是不世伯府,而我叶家则是一等侯爵之位。按礼,其品秩相越二三等者、卑者居下,尊者居上。今日我叶家又是仪仗出巡,你一个二等不世伯府更需下马西侧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