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半,詹家搬回宁波街旧居。
搬家这日,和兴出动十多二十个小弟帮忙。过往因为华老虎时常出入宁波街,街坊邻居无不头疼心惊,美若一家搬离后人人拍手相贺。哪知不过一年光景,詹家又杀回故地,还带了一拨凶神恶煞。一时间,砰砰砰,家家都在关门闭窗。
到了傍晚,好不容易熬到那拨人撤离,有邻居试探地开窗透气,不料街头又驶近几部豪车,下车诸人皆做黑帮打扮,横眉怒目,街上不明情况的路人纷纷贴墙躲避,而宁波街两边,砰砰砰,又是一阵关门闭窗声,间杂有小儿哭啼。
美若放弃了二楼原来属于她的卧室,挑了楼下一间客房,小小一扇落地窗通向后院,夜半有事随时可以冲去工人房向七姑求援。
听见门口接连传来刹车声,她往厨房躲,帮七姑收拾锅盆碗盏。
她母亲正在训斥中介行里请来的菲佣,而后又有低沉的男声。
詹美凤当年可是就读拔萃女书院,又有家庭熏陶,出厅入房都是淑女良家的做派,服侍男人更加拿手。
以往华老虎来家,全由詹美凤亲力侍候,进屋有拖鞋,坐下有香茗,皱皱眉头立即有细软小手抚上太阳穴,轻轻按摩。
美若扁嘴。她想,换作她是男人,当年威赫一方的华老虎曾享受过的软玉温香,有机会尝试一番的话,她可能也会试上一试。
记得仙婶有说,男人嘛,那是另一种生物,心理上的需要往往多于生理。下地你哄得他开心,上床随便使个三分力气,他的荷包便归你姓。
她手上忙个不停,脑子里更是纷乱,只听阿妈在外面轻唤:“七姑,可以开饭了。”
有外人在时,美若没有在饭厅吃饭的资格。
詹家虽然人口不多,但那时只要华老虎临幸宁波街,一餐饭便分三次进行。詹美凤和华老虎在饭厅吃,美若独自在厨房,主人家吃完过后,七姑和司机菲佣才开始。
这时美若便坐在厨房木桌一旁,边听他们聊天,边做功课。玛利亚的广东话不标准,长期闹笑话,几人笑作一团,其乐融融。
美若本以为也是这样。
她才举起筷子,新请的菲佣苏菲走进厨房,说道:“小姐,太太请你出去吃饭。”
美若瞟一眼呆愕的七姑,放下碗筷。
饭厅里靳正雷和詹美凤对坐着,正在等她。
她犹豫,“……靳老板,……家姊。”
听见这两个称呼,靳正雷似欲笑出声来。
“吃饭吧。”詹美凤示意她坐下,亲手给靳正雷添一碗热汤奉上,然后接起之前的话题,开始细数家里该添置什么家私摆设。靳正雷偶尔一句“行”,“你拿主意”,哄得她兴致愈加高昂。
美若盯牢面前一碟菜,食难下咽。
饭毕,靳正雷站起来穿外套,对詹美凤说道:“我先送你回夜总会,还有其他事要做。”
忽然又问:“之前俞师奶抱的那只猫,说是我们的?怎么就这样随她抱走?”
詹美凤奇怪他怎么忽然关心起这种小事,想想他向来护短,自家的小弟无论惹出什么祸,错总是外人,随即释然。她也不清楚戴妃怎么去了俞家,于是望向美若。
“俞师奶爱猫。”美若答说。她不喜戴妃有了新名字,干脆送给新主人。
靳正雷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与詹美凤一同离开。
不几日,何平安送来一个猫笼,里面一只虎棕挪威森林猫,满月不久的样子,丰厚的白色颈毛直到胸口,样貌极是威武。
七姑赞叹:“哎呀呀,好似一只小老虎。”
美若明知是谁的礼物,仍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它背毛。
何平安道:“这只东西要住冷气房,比人还娇贵。”
七姑问:“小小姐,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还是叫戴妃。”
詹美凤进来看见几人玩得热闹,挑一挑眉,语带尖酸地对何平安道:“平安,你可真闲。”
待平安离开,她才释放冷笑:“阿若,阿妈养大你,供你读书,不是为了便宜那些人。你给我放清醒,到时不找个我看得过眼,身家丰厚的女婿,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要达到你和小舅舅的标准,全港大概也只山顶上那寥寥几人。太难实现。”
她妈气结,“你不用心,又怎么知道没有机会?”
美若开始和母亲谈判:“那你帮我申请庇理罗女中,说不准可以借机认识同学艾玛的长兄,艾拉的叔父,甚至艾曼达的爹。如果你和小舅的胃口大些,我尽量把艾斯贝拉的外公也一网打尽。”
詹美凤瞪她:“就剩一张嘴厉害,真有这么能干,还用阿妈提醒你?”
“你不给我创造机会,到时记得别埋怨我。”
“阿妈一世人何尝有人给过机会?还不是一样有你吃喝,有屋住,有新衫靓裙?”
“所以只能住九龙。你想住山顶豪宅,出入有劳斯莱斯,平常和名太打牌,逛街只用签单不须付现金,那你就要投资。”
见母亲终于气弱,美若再接再厉:“芭蕾舞课程我年纪已大,不合适再学,但是钢琴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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