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寒站了半天,用番语大喊了一声:“军医!”
一位老人应声而入,看到这种场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苍璧面前,但手指还没等碰到这个人,就听到他们的汗王一声低喝:“别碰他!”
这回老军医是真的愣住了,他回过头,却见他尊贵的王也是紧紧的皱着眉。
牧刃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喊出声来,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对方干瘪的手指碰到这个人的身体。
他紧皱着眉,解下自己的大氅裹在苍璧身上,然后他弯腰轻轻一提,就将苍璧抱在怀里,放到床上。
苍璧这一病,就直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原身顾从之虽也自幼习武,但他毕竟是当今皇后的亲弟,护国公的嫡孙,自幼锦衣玉食,贵不可言。边关破城之后,他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后被辛奇那用马拖着,在烈日下暴晒暂且不说不说,单单就这一顿鞭子,就够去他半条性命。
苍璧之前忍无可忍时就是靠着一股气力撑着,如今这气一散,自然是病来如山倒。
他在一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并且足足烧了两天。
所有的军医都束手无策,甚至有人向牧刃寒直言说这人已经活不过当晚。
苍璧在模模糊糊中,听到有人不停在他的耳边说话。
有时候像是周辞君的声音,他说:“哥,我好想你,你不回来看看我吗?”,有时候又像是沈崤的声音,他说:“我们结婚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而大多数的时间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不断的重复:“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助你成人,你可欢喜?”
你可欢喜?
你可欢喜?
苍璧皱紧了眉,他似乎一次都没有梦见过诉觞,也一次都没有梦见过自己真正的第一世。这让他在梦里也不自觉的开始揪心。
热……
疼……
他不安的动了动。
“有动静了,有动静了……”
“若是能够醒过来……”
苍璧觉得一直有很多人都一种奇怪的语调在他周围交谈。相比于梦里的朦朦胧胧,这些声音显得那样的真切。
是番语!
苍璧猛地想到了自己的任务,瞬间觉得神清智明,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费力的睁开的双眼。
周围的一切都泛着淡淡的黄,眼睛干涩的每眨一下都那么吃力。
牧刃寒就坐在床边看他,墨绿色的眼睛里泛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苍璧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对方的床上,披着对方的被子,这样的认知让他不自在的挣了挣。
牧刃寒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如纸的人,神使鬼差的伸出手。
苍璧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那人顿了顿,然后嚯的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接下来这半个月,牧刃寒照常行军,苍璧睡在他的屋子,但他却没再回来。
云起安的战败对于整个李氏王朝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现在牧刃寒军队所到之处,楚军闻风丧胆,大多弃城而逃。
苍璧端着黑漆漆的药碗,一口药还没喝下去,就听得军队再次凯旋而归。他有一瞬的怔忪,牧刃寒在这个离京城最近的地方受到了顽强的抵抗,但如今也……
那个伺候他的大楚俘虏听到高昂的战歌,瞬间忍不住抱头大哭。
是了,也到了该哭的时候了。
苍璧将手里的中药一饮而尽,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牧刃寒已经打到京畿地区,下一步便是直指国都。
“你信我吗?”苍璧看着蹲在地上哀恸的男人,平静的问了一句。
那人抹了抹眼泪,没有半丝迟疑的点头。
若是没有顾大人,边疆不可能支撑的那样久,若是没有顾大人,他们这些俘虏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好。”苍璧向他招了招手,“眼看着快回京了,你带我到城楼上看一看。”
那人的眼中浮现出几缕异色,但他还是乖乖的过来,扶着苍璧出门。
他们这一路,果然如苍璧所想一般畅通无阻。
深秋的风格外的刺骨。
苍璧裹紧了裘衣,在城楼上俯视四方。
他看到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已经萧索不堪,满目疮痍。他看到家家户户紧闭着房门,街上死去乞丐和战士的尸体无人清理。他还看到有一些老人偷偷地将尸体搬走,而有一些就直接趴在那里放声大哭。
“这就是你想要的?”苍璧没有回头。
来人也没有说话。
苍璧回身去寻那人墨绿的眼睛,但那里深沉的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即使拥有所有的记忆,他也终究不是那个风姿卓绝的顾从之,他不是一个文人,甚至不算一个纯粹的古人。
苍璧再次回身望了望这片土地,然后叹息一声,缓缓道:“我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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