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当柳眉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一间简陋的瓦房。仔细一瞧,她才发现,这里是个被废弃了的工厂厂房。四周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似乎轻轻咳嗽一下,都能掀起一鼻子的灰味儿,难受极了。
“你醒了。”
突然而来的声音,令柳眉心头一震。
她大感讶异的回头,看见的是父亲所在团部的兵,长相平平,却很有男人味,让人过目难忘。就连眼界极高的柳眉,都在不经意间,记住了他——曹正。
“你——是你把我带来的!我这是在哪儿?”柳眉扬声质问,之余不忘伸手摸摸自己,确定衣衫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整齐,这才松了口气。
但这看在曹正的眼里,却极为不屑,甚至带着些鄙夷。若不是因为老连长的缘故,他才懒得搭理这女人,更不会做这事儿!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曹正猛吸了口烟屁股,随即将烟头扔在地上,碾了一脚,淡淡地抬眼朝柳眉瞧了眼儿,冷淡的开口:“是老连长让我带你过来的,你安心在这呆着,等晚上我会送你去火车站。你要不信,尽管给老连长拨个电话,给——”
曹正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斜眼打量他的柳眉,见她接过,就没回到门口,闷头点烟,两眼皮都懒得对她抬一下。
如此*裸的忽视,让自视甚高的柳眉,不自觉的瞪圆了眼睛。但转眼看着手中那个旧的要命的手机,她嫌弃的看了眼,转头扭向曹正蹲着的方向,语气极冲的开口:“喂,我爸为什么让你把我给绑来!”
曹正不屑的哼了声,冷眼瞥向柳眉,语调依旧冷静的回答她:“柳副团长,你的军衔是比我高,但我并不怕你,绑你来也是上头的命令,所以请收起你不可一世的语气和我说话。”顿了下,曹正收回视线,吞吐着眼圈,淡淡的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应该清楚。不过……我真是没想到,老连长那么和善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真老连长蒙羞!”
曹正口中的老连长,就是柳眉的父亲,柳振国。在曹正还是个兵蛋子的时候,柳振国是他当时的连长,现如今,当年的老连长成了团里的后勤部主任,算起来与柳眉还是平级的。
这大概也是柳眉一直看不起老连长的缘故吧!
“曹正,别忘了我也是你的上级!有你这样和上级说话的吗!”柳眉使劲的捏着手中那个老爷机,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它捏碎了。估计是把这东西当作了“忤逆犯上”的曹正,气得恨不得掐死他解恨。
“我是在执行公务,柳副团长。”曹正无畏的迎上柳眉的眼神,眼底还是一片冰冷,面上却极为严肃。
柳眉懒得理他,摆弄着手里拿个破手机,好半天才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张口就是一声质问:“爸,你为什么要让人绑我,你知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让你离他远点!”带着些许无奈的粗哑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是洪亮,震得柳眉心头一颤,却还是没有觉醒,反倒更为嚣张的反吼回去。
“凭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喜欢什么,难道不能自己争取吗!你忘了,大伯把我弄回来,不就是为了——”
“你给我闭嘴!老老实实的更曹正带一块,等会儿我就派车去接你们,直接送你去火车站。我从上头给你争取来一个外出公干的机会,你给我老实点,别在惹麻烦!你大伯不是万能的,那家人,我们柳家惹不起!”柳父再次打断了女儿的话,丝毫不留商量余地的下达命令。
说起来,这也是他疼爱女儿的方式,不同于没有孩子的大哥,对这个孩子的溺爱,他对女儿的疼爱,是保护她不受伤害,不走邪门歪道。
“哼,畏首畏尾,我柳眉光明正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了?再说,那家人,我们怎么惹不起了,我大伯说了,这次绝对站在我这边。爸,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闲事!”自己没本事就算了,还想让她也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吗!柳眉不服气的想着,但碍于父亲的颜面,她并没有把话说明白。
而这父女俩,几乎没有一天好言语的。
这不,一通电话打这里开始,吵了起来,最后以柳眉摔电话而告终。
全程曹正都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对这个娇骄的女人,更是烦厌不堪。见她摔了自己的手机,曹正倒也没说什么,走过去伸手捡起来,又重新将电池上回去,装到兜里,就有回到了门口守着。柳眉四周打探了一圈,就开始想法子逃出去,却听曹正道:“别说我在,你跑不出去,就算你能跑出去,也绝对跑步回军部,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哼!”柳眉没好气的哼了声,烦躁的在这满是灰尘的废弃厂房中,来回走着。开始,她还想着,要不牺牲一下色相,色诱一下曹正,让他放了自己,以后在修理他。但见他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的样子,柳眉就知道没戏,于是只能等着。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大概是挂了父亲电话,半个钟头的样子,就有人在外头按响了车喇叭。曹正出去看了下,和外头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这就扯着柳眉的胳膊,上了车。而这时的柳眉,大概的已经猜到了自己身在何处,且不说外头的景物,就是挂断电话后,车子到达的时间,也能让她估算出从团部过来的路程距离。
而上了车后,柳眉又开始琢磨着怎么跑路。想这路上,她既不能跳车,又不能接尿遁逃脱,那只有最后一个方法,等到了车站再逃。于是,她干脆养精蓄锐,闭着眼睛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忽然觉得有只手,在自己胸前摩挲着。
柳眉倏然睁开眼睛,下意识的以为是曹正这个不要脸的货,装着正直暗地里对她下手,一记重拳就直接挥了出去。不过这一拳,在快要打上眼前人时,猛然收住。她看着眼前那个陌生的脸,眼底燃起一丝怒意,但转即迅速收敛了目光,下意识的按住了那个人还没来及抽回的手,朝他抛了个媚眼。
摸她的,是个家里底子厚实的兵蛋子,一直以来,都得会这个新到任的副团长,怀着一份别样的心思,今儿巧了,被派来接她。而曹副连长,见她睡着了,皱着眉头不愿碰她,这美差才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本想意淫一把,但没想到,却被醒来的她,抓了个正着,不觉惊慌失措。但想要抽手时,却被忽然捉住,而她还对自己抛眉眼,这让他差点飘飘然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有些惊慌,怎么都想不通,这位平日里冷冰冰的副团长,今儿是那根弦搭错了。但就在他想七想八的时候,糯软的女声轻飘飘的钻入耳际:“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
十分钟后,柳眉从洗手间的窗户上跳了下去,坐上计程车,直接赶往英雄团。至于她怎么逃出来的,全要拜那个色胆包天的兵蛋子所赐,才让她有了这样的好机会。
至于那个交易……等曹正闯入女洗手间,瞧见那个兵蛋子,被用武装带,五花大绑在隔间里,大概会更有意思吧!
程爱瑜穿着高跟鞋去登山,都没有今天这么累过,先是走路走的两腿发软,后是把刀尖连转一圈,拍照取景。在之后则和在营部开会,没能前来的营长电话沟通了一番,了解情况……这么马不停蹄的到了中午,她已经累得快脱离了,竟然吃着吃着饭,就到头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手上还握着筷子,人则倒在了身边景煊的手臂上。
但她在睡着前,心里就一个想法——他姥姥的景煊,绝对是故意选了这个地方视察,以至于他们必须步行过来!
“看来小程记者是累了,煊子,别光看着了,抱去让她休息休息吧!”秦团长要笑不笑的瞧着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的程爱瑜,不忍吵醒她的压低声音,问身边陪同着的尖刀连的连长:“你们这儿,那间会议室今天空着?”
尖刀连的连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却将今天这一上午的种种,看在眼里。这次下来的这位记者,倒不像是个应付差事来点卯的,踩点取景,访问纳谏,样样都做得极为认真。眼下瞧她倦怠的模样,他的眼神也不觉柔软了些,像是看见了自家的女儿似的,不经意的笑意浮上眼底。稍稍想了下,就对景煊道:“二号会议室还空着,景首长,不如让辉子送小程同志过去吧!”
对与该连长好心的建议,景煊没有同意,而是看了眼被连长点名的那个排长,微微扬了扬下巴:“让他送我们过去吧!”
陪坐在一旁的指导员,看出了端倪,赶紧道:“辉子还不快带路,令景首长过去!”顿了下,他的目光横扫向想要站起的苏敏赫,开口用下午采访的安排,绊住了他。
秦团长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人。虽然不是什么情场浪子,但好歹也有过这样的感情经历,开始的时候有点懵,但见被绊住的苏敏赫的眼神,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压着嗓子咳了声,也跟上了话题,将苏敏赫彻底绊住。
午饭后,谈完事情的苏敏赫,终于甩开了这票明显故意拖延时间的人的围堵,找了个人带路去了程爱瑜休息的地方。
彼端,原本做在程爱瑜休息的沙发边上,闭目养神的景煊,被小孙给请了出去,说是上头来了电话,有新的指示,让他去听。
而就在景煊出门时,苏敏赫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两人毫不畏惧的迎上对方的目光,视线相交,错开,再擦肩而过……
会议室的小沙发里,程爱瑜安静的躺在上头,蜷缩着身体,像只温顺的小猫咪,将平日里的利爪全部收敛,温静而又美好。只是她身上盖着的那件军装,刺痛了苏敏赫的眸子,他很想将它拿开,但最终顾及到程爱瑜的好梦,没有下手。
他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好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掠过她鼻端的汗珠,扫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触碰那柔软的脸颊,却好似着了魔一般,让他不忍离开这温软滑腻的肌肤。
他一直很想这样摸摸她,感受着她的真实,就像那天景煊触碰她时一样。只是他似乎没有资格,那么肆无忌惮。
想到这,苏敏赫忽然收回指尖,拳头微微紧握住。好一会儿再缓缓松开,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面颊,沿着她颊边的流线,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拂过。
睡梦中的程爱瑜极不安稳,总觉得又道灼热的视线,在灼烧着她的神经。她想睁开眼睛,却因为疲倦,那眼皮就像黏在一起是的,怎么都睁不开,但那微凉的指尖,划过脸颊的穿,却让她的耳根不自觉的烫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想着,是谁那么胆大包天,连她的脸蛋也敢摸!想被剁手是吧!
她不耐烦的伸手,挥了挥手,像赶蚊子似的,把那挠的她耳根发烫,脸颊痒痒的手给扫开,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瞧着她毫无戒备的睡颜,苏敏赫不知为什么,心底竟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而这种温暖,渐渐上升为一种渴求,他想亲一亲这张纯真的睡脸。
凝视着她粉嫩的唇,心底的那种渴求似乎再被无限放大着,让他一点一点的受到意识的牵引,微微俯下了身去。
就在他的渴望快要达成时,强大的理智将他从那一瞬的失控中扯了回来。
“爱瑜。”
苏敏赫唤她。就像每次见到她一样,用他冷沉的语调唤她。又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教学主任的引荐下,认识了这个算是“小师妹”的女生。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轻轻地,又很郑重的叫了她一声。当时她对他的认识,只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微微一点头,就那么随意的笑着朝他伸手,叫了声“苏学长”。之后……那次见面似乎没有了之后,甚至在余下的时间里,他们都在分别和各自的导师讨论着论文,并没再多说一句话。直到后来,她来到了他的公司应聘。他作为面试官,看着她的简历,又是这样唤了她的名字,而她的回答则是职业化的从容,“我是”。
对,就是她,让他从一开始就被这张面孔吸引,到之后越了解九月移不开视线的女人!
“爱瑜。”
听到他再次叫自己的名字,从睡梦中彻底清醒的程爱瑜,下意识的想要睁开眼睛,但理智却压住了那个想法。她闭着眼睛继续装睡,心中却警铃大作,警惕的戒备着。
而这时,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不觉僵直了后背。若没有紧随而来的那道低沉的声音,她估计会直接尖叫着一脚踹向他的心窝,告诉这混蛋,职场性骚扰是违法的!
“爱瑜,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注视了你很久,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
他这……这是在……表白?
程爱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的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团空气,立刻从他怀里消失。但事实上她是孙猴子,没有七十二变,就算是,也变不成空气!
那么,她是不是该说服自己,自己出现了幻听。
对,幻听,幻听……
靠在门口的景煊,刚好看见了这一幕,他伸手轻轻叩了叩门,眸光冷凝的睨着转头看过来的苏敏赫,朝他打了个离开的手势,并给身后的小孙递了个眼色,让他在门口守着。接着,他转身就朝走廊尽头走去。
苏敏赫拉了下程爱瑜身上盖着的衣服,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幻听消失,一切恢复了方才的寂静。
程爱瑜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颊边,又垂眸看向身上盖着的军装,心底的念头又一次牵绊到了一起,犹如搅乱了的一池春水,荡起层层波澜。
景煊……她低声念着那个名字,将军装朝脸上盖去,用一种压抑的声音,冷声低语:“程爱瑜,快守不住了吧!你的心——”
……
“你想怎么样!”
“我想守着她,看她发自真心的笑……由始至终!”
两个男人,站在寂静的训练场。
因为是休息时间,似乎天都是静的,只有这相对站着的两人,相互对持,四目相交的瞬间,两人间似乎碰撞出了硝烟味十足的火花——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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