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托腮冥想。
傍晚茶喝多了,后果便是此刻精神十分抖擞。今夜看来周公光顾的时刻将遥遥无期。她如今不大像以前那般爱动弹,即使睡不着,也只是坐在案前发呆。上官皓月晓得她定然睡不着,来邀她去比剑,她提不起什么兴致,笑着将他打发给了白誉。
搁以前她定会十分积极地去给他们二位捧个人场,如今却怠惰得很。
外面传来刀剑的铿锵之声,还有修罗十三并一众士兵的叫好声。喊的最响的无例外是楚飞和罗小三。
那两个的性子算是最活泼的。
尹媚和凤七也在笑。向来寒冰不化的两个女子到一起居然很有话说。
篝火的光映进帐子里,衬得苏浅的脸色便有些幻化不定。
她在想和白誉的赌约。
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把握的。心里明白若要想剑拔弩张的两方不打起来,唯一的办法便是上官陌从中斡旋。但上官陌他老人家此时在何方何地,她并不知晓。连墨翼的凤凰阁也没查出他的行踪。
也是,他那个人,若想不被人发现行踪,天下又有谁能发现得了。
她迫切希望他能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解一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她是真的不想看见战争无休止地继续下去。这天下已完全被恐慌笼罩,百姓争相逃难,即便她和他的人都极力做着安抚工作,但铁马兵戈就在眼前,安抚有什么用?
以戈止戈也好,兵不血刃也好,只要他来,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法,她都会觉得安心。
这天下也唯有他能让她安心。
帐外传来欢呼声。不晓得是谁赢了。但谁赢都好,都是她欣赏的人。
苏浅望着帐外跳跃的火光,已有许久。许久之后,她觉得,如果实在找不到上官陌,那就还需自己亲自走一遭,去见一见自打过门还没拜见过的这位挂着她公公名头的帝王。
虽然不见得会有什么成果,但也要努力一试。万一就成功了呢?
反正不试是肯定不会成功的。
苏浅顺手拿起桌上一柄短匕,挑了挑灯芯,铺开纸笺,打算正正经经写一封拜帖,明日一早差人送到阵前。
一下笔却将她惯常龙飞凤舞的无章狂草落在笺上,心里猛然省起这样的字虽算不得丑,但怕屠皇公公会挑她不敬的罪责,顺手便将纸笺团作一团扔在了一侧,重又端正坐姿,认认真真写起了小楷。
她自小却不曾于书法上用心,一笔小楷写得也只能称作是差强人意,实在距离她的狂草相去甚远。
但也已经是尽力。平生并不曾这么认真写过字。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苏浅哀叹着措辞严谨地写完一篇拜帖,双手端着又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才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迹,叠整齐了装在一个信封里。
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倒从没见你这么认真写过字,是在和谁通书信?”
温润的声音里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苏浅却可以轻易捕捉到。只因这个声音是听了千万遍、千万遍也不会觉得厌烦的声音。只因这个人是前世今生拼了命也想守护的爱人。
苏浅却没有回头。脸上甚至温淡得没有一丝表情。
上官陌进来时她是觉察了出来的。虽然他的轻功已经出微入化得连她也不能发现他的行踪,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是她无论何时何地第一时间就能感知到的。
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他在她面前,她从来就这样。如何也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没有开口说话,是因唯恐一开口被他发觉她声音是颤抖的。
极力绷着僵硬的表情,也是因唯恐一回头看见他的容颜又要不知所措地又哭又笑。
上官陌一双手臂自身后轻轻环上来,还是那张风华无双的面容,轻轻贴住她的瘦削面庞。她感觉到他脸上风霜的痕迹,再不似往日的润泽,心里头一酸,眼圈里就冒出水汽来,水汽凝结成珠,不受控制地往下滴,恰巧就滴在上官陌拥着她的手上。
多少刀光剑影阴谋诡计前亦不曾退缩过,千军万马中亦指挥若定如铁血的英雄,鲜血成河枯骨成堆也未见她眨过一下眼睛,她却永远也敌不过上官陌的一腔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