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天下扬名的公子誉,以三十万之众居然敌不过上官陌的十万兵,还是在上官陌未坐镇军中的情况下。虽然后来儿子逆转颓势重整旗鼓,但被钳制在九颍河畔人家楚国的地盘上,每日军耗极巨,继续下去只会对昆国造成严重内伤。
白帝望着那一纸无章狂草书就的拜帖,悲凉地想,是不是该撤兵了。
苏浅挽着上官陌的手臂,上殿的步子略有些轻浮--心里不住哀叹,年轻人,血气方刚,忒方刚,什么温润雅致什么风华无双,全是迷惑人的表象,到了温柔乡,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昔日看过的春宫一一演来,陌太子过目不忘的本事怕是全用在了那上头!话说,真的不会精尽而亡么?真担心有一天温柔乡作了英雄冢啊。
白帝望着昔日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出落得那般惊艳,比当年的第一美人楚宁风采更盛。当年的第一美人只是美艳无方,这个女娃却是美艳中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彷如九天玄女,用秋水般的眸子俯视着众生,眸子里说不尽的悲悯和苍凉。
是的,悲悯和苍凉。只有心胸广阔的人才会心怀悲悯,因悲悯而更显高高在上,如立云端,因独立于世俗之外,悲悯中便衍生出无限苍凉。
他觉得,自己看她的目光,是仰视!一个帝王,却也只能用仰视的目光看她,这是何等令人惊惧的事。
怪不得他两个最杰出的儿子,一个为她甘愿赴死,一个对她言听计从!
那个女娃樱唇轻启,说的什么?似乎在说:“白叔叔,一别经年,可还好?”
她笑意吟吟的模样如春桃初绽,明明风华夭夭灼灼,他却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她说,白叔叔,一别经年,可还好?当年分别之时,明明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今说话的口气却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他不禁想起了小圈子里流传的一件事,浅萝公主天赋异禀出生便会记忆!这个小圈子,小到天下最有权势的数人而已。
白帝敛了敛恍惚的精神,拿捏出一点长辈的威严来:“哦,是新安来了啊一别经年,新安都已经出落成这样出色的大姑娘了。这位,就是新安你的意中人,闻名天下的第一公子,西月太子陌太子吧?”
上官陌抿唇一笑,气死人不偿命地道:“正是西月上官陌,白帝说的不错。但,新安是谁?白帝难道是在说我身边的女人?对不住,白帝可能认错人了,她是陌的太子妃,苏国长公主苏浅,并不叫新安。”
白帝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不悦地看这个风华绝世的青年--这世上居然有这样天人之姿的男子!怪不得自己两个优秀的儿子,皆入不得那女娃娃的眼!怕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配得上那个女娃娃!他尚未开口,便听苏浅和声一笑:“以前没有告诉你,我出生在昆国,那时白叔叔已昭告天下册我为昆国的新安公主。”
白帝尴尬一笑,暗道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还需特意告诉么,这段双簧唱得!真叫气死人不偿命!又听苏浅对上官陌娓娓叙说:“说起来,我和白叔叔,实实有一段父女之缘呢。我未满月之前都是管白叔叔叫爹呢。也正因有这层关系在,前些年白叔叔向我父皇借兵二十万,我父皇二话没说便借了。后来二十万兵下落不明,我父皇也因念着昔日这段情,才没有开口问白叔叔讨还。白叔叔和我们苏国,渊源极不一般呢。”
白帝手心一把冷汗。眼前的苏国公主一来便提这件事,来路正是不善。但确然是昆国欠他们苏国的,她今日若真是来讨这笔债的,于昆国来说,无疑是最不想看见的事!
上官陌轻笑:“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倒是听说过,不想原来是真的。话说,你满月前居然会叫爹了么?真真天赋异禀。”
两人你来我往句句机关,听得白帝耳根虚软心里恐慌。
倒非白帝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
说起来,当年的白帝,也是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英雄男儿,只因当年润青闰红兄弟一路攻城略地占领了昆国七十四座城池,他的父皇心力交瘁下猝亡,他临危受命接手一塌糊涂的江山,近三十年来勤勤恳恳政绩卓著,奈何当年一场战争让昆国伤及肺腑,数十年间昆国又不断面临着各样大小征战,再强的手段,也难以完全复苏荒芜了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