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看上去单薄羸弱的女子,独坐在这时间的荒野之中,神情却是安然静谧。仿佛亘古生长的一棵树,千万年荒芜千万年繁华之后依然静默如初。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湛然的水眸流转,流过墙上悬挂的素笔勾勒的水墨山水图,流过水墨山水旁龙飞凤舞笔力苍劲的字幅,流过堆满书籍笔墨的书桌,流过锦绣鸳鸯被月白绫罗帐的大床,流过床侧的琉璃梳妆台,流过精美雕花的搁几,流过搁几上紫色的沙漏、八宝琉璃瓶、以及瓶中插着的一枝红梅,流过莹粉茜纱窗的窗格子。她晓得窗外如今是一片苍茫世界,如果迎着日出的朝霞,却会是一片红妆素裹的无限妖娆盛景。最后的目光却定格在丰盛的一桌饭菜上。
女子轻叹一声,拿起桌上的碗筷,吃一口冷掉的饭菜,又叹息着将碗筷放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女子水眸略抬了抬,搁在桌上的手有一丝几不可见的轻颤。下一瞬,却又略带失望地低下了臻首。
进来的是美丽的侍女月隐。望着一桌几乎没动过的冷掉的饭菜,月隐满含担忧。这一刻脑子却是灵光一现。这一桌饭菜是为谁而备,她自是明白了。公主坐在桌前翘首以待的又是谁,她自是也明白了。
“公主,亥时了,我去把饭菜热一热吧。”月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饭菜利索地收进食盒。
苏浅摆了摆手,声音里有一丝疲惫,“不必了。收拾下去吧。不是火墙下有热着的紫薯吗?我看你没有拿给墨凌,我就吃那个吧。”
月隐点点头,去火墙下端过来一盘尚温热的烤紫薯放在桌上,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告诉苏浅:“墨凌他没回来过。”
她说的是墨凌,而不是素日尊称的墨门主。
苏浅却未察觉,拿过一个紫薯剥皮,咬了一口,似安慰她:“那小子滑头得很,不会有事。大约是听人家壁角听上瘾了。”这安慰的话听上去却叫人哭笑不得。
月隐笑了笑,道:“公主身子弱,光吃紫薯可不行,我还是去把饭菜热一热吧。”
苏浅也扯出一抹淡笑,道:“你不知道,紫薯这东西营养着呢,不亚于那些山珍海味。你若是闲得慌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吃个紫薯。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饭菜就不必热了。”看了看沙漏,又歉然一笑:“已经亥时过了,你还是休息去吧,我吃完紫薯就睡了,睡觉才能养身体。”
月隐望着她,她灵动的手指轻剥着紫薯皮,嘴角隐隐含笑。日日相对,她早对她了若指掌,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唯有心内慌乱无主的时候才表现出来。“我正好也睡不着呢,要不公主和我说会儿话吧。”
她笑着挪了个绣凳过来坐下,瞧着炉膛里火势弱了,往里添了一回木炭,将火生得旺旺的,打开了话匣子:“听说今日楚太子去了楚乾皇子的府上,本来是要宣读圣旨,安顿楚乾皇子一府家眷,谁知在他府上撞上了挟带私逃的一名女道士,盘问之下,查出她竟是冥国细作,斡旋在楚乾皇子身边意图图谋不轨。楚太子将其斩杀,却没有罪及楚乾皇子府的家眷,只严令楚乾皇子府家眷要把眼睛擦亮一点,莫再被妖孽迷惑。楚乾皇子阖府家眷都对楚太子的不罪之恩叩谢不迭,楚太子轻轻松松就断了楚乾皇子的后路,没有引起朝野一丝动荡。手段真正称得上高明。楚乾皇子此去乾州,已是孤掌难鸣,楚太子即便放手不管,他也翻不出什么大天来了。”
苏浅边吃紫薯边听她喁喁说话,想着难为这冰美人了,为了使她开怀,一段话说得比以前一天说得都多。笑了笑,道:“三表兄就是个井底之蛙,不值一提。倒是楚渊,他的厉害其实远非你能想象。在乾州那些日子,其实他一直隐忍不发。你可知为什么?”不等月隐发问,她自问自答道:“乾州五十万兵马,一年的军需要国库三分之一的银子。这对楚国来说不是保卫边疆的精兵悍马,而是一颗吸食人血的毒瘤。连年征战储备军备,其实四国的国库都相当空虚了,昆国和楚国尤甚。两国急需一个机会削减军需,但除了裁军,其实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既要裁军,又要做得不动声色不被别国趁机占便宜,里面道道就多了去了。表哥他,以牺牲十万人性命换来了暗中裁军三十万。”
月隐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向处变不惊的她无法不惊。“这,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