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站在火山口〔3〕

   “我们让孩子踢足球是为了强身健体，培养兴趣。之前就听说你不仅体罚学生，现在还鼓励男生女生早恋交往！你到底是何居心，跑到翠英中学来瞎搞！”

    ……

    穆奇一进门，就被愤怒的家长围在中间，接受着突如其来的洗礼。陆捷和副校长杨钒在一旁不说话，等着看戏。

    听了家长们七嘴八舌，穆奇皱皱眉，不予理睬，任尔东南西北风。

    过了一会，钟艳仓促地进门，见到门边的陆捷，横了他一眼，低声怒斥：“你竟然背着我开家长会！”她急急走上前，安抚道，“各位家长，请安静一下。我是学校校长钟艳，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说。”

    被穆奇的消极态度刺激到的家长们怒气冲天，话也越来越难听。

    “这事儿没法好好说，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作为校长，专门聘请了一个组织非法补习，鼓励学生早恋的野路子教练吗？”

    “对，他简直就是误人子弟，你们必须把这个“害群之马”辞退了！”

    家长们要求钟艳解释，却停不下吵嚷。钟艳嗓子都讲干了，拼命解释穆奇教练是专业的足球教练、送女生回家是为了安全，把所有决策上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家长们却毫不领情。穆奇在一旁冷眼听着，看着，他知道，自己的那套说辞，也只有钟艳肯相信，这些家长，绝对不可能这么好打发。

    家长们的***动越来越濒临失控的边缘，叫喊着：“如果你们校方还要继续留用穆奇，我们就去找教委！”“对，找教委！”“找教委！”

    钟艳几乎绝望了，无助地看向穆奇；而穆奇看似保持着平静，但已经处于极度的愤怒中，只是竭力地压制着情绪。他为钟艳的低三下四感到不值，微微感动于钟艳的挺身而出。

    突然，会议室的们被推开，裴朵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台前，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安静！”

    ***乱的会议室像被整个投进了水中，所有的声音都消融了。家长、钟艳、穆奇等人纷纷愣住，诧异地看向裴朵。

    裴朵神情泰然，眼神坚定地说：“各位家长，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足球队和啦啦队的学生们的学习成绩，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一定程度上有了提升。”

    说着，裴朵不慌不忙地打开电脑，连接投影仪，将一叠表格展示出来。

    穆奇看到大屏幕上出现的一连串表格的那一瞬间，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是啊，前路太险恶，还好，有你，和你的表格做伴。

    裴朵清了清嗓子，娓娓陈述起来：“请大家看屏幕，屏幕上的这张表格，是根据全体球队队员和啦啦队队员一年来的成绩统计的。”她边说边用激光笔点向大屏幕上的曲线图，上面标注了月份、科目成绩、年级名次，“从图表上可以很直观地看到，最后这一个月，也就是球队展开了针对性的补习后，学生的成绩普遍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并且是超越性的提高。”

    激光笔点到的地方，曲线呈明显的上升趋势。家长们渐渐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着。

    “……数据说明了学生们并没有因为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而影响学业，反而是因此有了显著的进步。”

    裴朵解释完，家长们又开始质疑：“你这就是个平均数吧，也不能代表所有人。可能有的人进步多，有的人就不一定。你别以偏概全。”

    裴朵微微一笑：“这位家长，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管文飞。”

    裴朵点头，翻动表格，找到管文飞个人的成绩统计表：“管同学的进步值好像比刚刚整体图标还要明显哦。比如他的数学成绩，上半学期一直在四五十分徘徊，下半学期更是落到了三十几分……近一个月，管同学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最近一次月考，已经考到了69分。他的其他成绩也是如此，看，英语、语文，都有提高。”

    管文飞的家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儿子学习一般，但他爱足球，每天踢得高高兴兴，现在成绩又有进步，似乎确实令人欣喜。

    家长们纷纷提出要求，要看自己孩子的成绩曲线，裴朵早有准备——趁穆奇被大批判的当，她把孩子们的成绩统计表都打印出来了，于是一一发给家长们。

    被数据征服的家长声音开始温和起来，都是欣慰的感叹。

    “看到成绩上来了，我们家长也就安心多了。”

    “是啊，我还从没见过孩子的成绩有及格过，现在可好了，谢谢钟校长，谢谢裴老师！”

    ……

    钟艳不禁微笑起来，对着裴朵赞许地点点头。会议室的气氛渐渐缓和，眼看家长们就要满意地离开，忽然，有一位家长向钟艳提出跟球队有关的问题。

    “钟校长，校球队现在在打什么比赛啊？孩子紧张得连周末也说要训练。比赛情况是什么样呀？”

    球队的问题，穆奇躲不过去，只好回答，而面对刚刚痛斥过自己的家长，他可没什么好脸，只是不耐烦地简述着：“自我任主教练以来踢了两场比赛，第一场获胜，校球队因此获得了出线权。但是接着第二场比赛就输了，所以下一场比赛是最为艰难的，对手是实力强劲的4中。我们出线局势不利，所以这一场必须取胜。”

    干巴巴的解释引起了家长的不满：“我觉得去外面请教练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啊，该输一样输。”

    “中国足球的希望就在青少年身上，可有你这样态度的教练，我看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穆奇急了，开始跟家长们较真：“你们不了解情况就不要随意评论，赢了就皆大欢喜，输了就全赖到教练身上，对不起，我可不买单。你们就算是请来全世界最牛的教练也不可能让一个球队说赢就赢！”

    穆奇的态度一石激起千层浪，家长们开始历数这段时间的不满，控诉他体罚学生的事情。穆奇正不耐烦，忽然停到一个家长大声说：“诶，我看他好像有点眼熟啊，好像以前是踢球的吧？”

    此言引得几名家长都围观起穆奇。“噢！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那个球员，那个，就以前闹出过丑闻的那个！”

    穆奇闻言，脸上一冷，拂袖而去。裴朵伸手想拉住穆奇，却拉了个空。钟艳牵挂地看着穆奇离去，又只能留下向众位家长解释。家长们的要求一浪高过一浪，钟艳几乎被淹没在“换教练”的要求中了。在嘈杂的声线中，她忽然听到一位家长说：“平时孩子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学校里，回到家也不会跟我们说什么。结果邮件里，没头没脑的，倒是说了一大堆，换谁能不着急呢？”

    闻言，钟艳瞪大了眼睛，望向门边看热闹的陆捷，心里一阵凉。

    2.倒塌的灯塔

    穆奇驱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奔驰着，整个脑子被“出过丑闻那个”的声音填满，让他神情呆滞，无法思考。下意识地，他开到海边，躺到沙滩上。海浪拍打着海岸，发出单调而井然有序的声响，像是在一下下地安抚他，用喃喃的声音告诉他：“不要恐惧，我在守护你。”风起，海浪澎湃起来，改换了面孔，他觉得自己时刻要被海浪吞没，被隐藏在脑海中的恐惧吞没。一个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的漩涡中拉出来，他抬起头，看到是裴朵，不由笑了，强拎出玩世不恭的那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