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素微笑对她说,要证虔诚道心,先要斩断一切凡尘牵绊。
她竟似着了魔,执剑回家,毫不犹豫对笑得皱纹满面的爹娘一剑穿心。滚烫的鲜血溅上眼睛,她眨也未眨,抽剑离开。
倒下的两位老人双眼睁得太用力,他后来掩埋时怎么也合不上。他们想不通吧,为何亲密无双的骨肉会亲手送他们踏上黄泉路。
东风卷进那座空了的茅屋,烛火明灭间,映亮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气得发疯,仗剑去找她理论,却被宫素派人半路拦下,将他打得半死不活。等他爬回家,打他的那些人又正从院子里出来,提着刀,刀上淌着血。
那些人当着他的面,割下他爹白发苍苍的头颅,当球一样乱踢。
“你手上有我全家六条命,还有如昼双亲的血液。更是你拆散我们的姻缘,又打断我的右手……重重罪行,宫素,你竟还敢道貌岸然地问我为何杀你?!你不惭愧吗?也是,恶毒到你这样的境界,早已不会有良知了!”刺客双目已泪垂。
宫素微微蹙眉,带着雾笼烟含的哀愁,静了片刻,颔首道:“如昼儿时的玩伴么?我记得你,你的家人非我授命所杀,自作主张的几人也忏悔了。至于如昼,你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一心修*道,不愿再过问红尘□□。你忘了她,对你二人都好。今日你来杀我,念你被仇恨冲昏头脑,有所误会,我不怪罪于你。只是长年被仇恨蒙蔽双眼,于人于己皆是坏事,你放下吧……”
“放下利剑,放下仇恨,放下如昼。”
宫素轻轻抬手,触碰寒光闪烁的剑尖。“咔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长剑从头寸寸断开,落地。
刺客左手中只剩下了刀柄,猩红的双目对上她柔情万种的眸光时,忽觉乾坤颠倒,春花绽放蝴蝶飞。如昼提着裙裾跑在柔软的青草坡上,回头巧笑嫣然,叫他放下一切,陪她纵马天涯。
“我愿意……”“放下”二字还未出口,他已来到如昼身边,偏头望去,却赫然见到青草坡下是一群孩童在踢球。那球不是真的藤球,分明是他父亲的头颅!
他眼神一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握着剑柄猛然扎向宫素的脸。
宫素美眸微有讶色,随即她宽大的袖袍一拂,刺客瞬间倒飞出去,撞在一旁客栈的墙壁上,轰然落地。
很快一群卫士上前围住他,长戟相向,似要处死。
竹席垂下,九重金纱掩映,宫素在车中淡淡道:“不要杀生。”
“是!”已将长戟刺进刺客腹部皮肉的卫士应了一声,迅速一把拔出兵器,转身归队。
仪仗又继续缓缓前行,道旁跪着的信徒眼神更炽热了。同样也有不少信徒恶狠狠地盯了盯痛到爬不起来的刺客,似乎打算辇车走后做些什么。
刺客弓着腹部趴在地上,就像一条死狗。
丹薄媚搁笔,不紧不慢来到刺客身边,将手伸到他眼前,道:“起来。”
刺客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默不作声。丹薄媚保持原本的姿势,仍道:“起来。你现在不起来,一辈子都起不来了。”
“与你无关!”刺客冷冷地偏头不理睬她。
“你现在跟我倔,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辇车走后,*会信徒将你打死。二是你在他们动手前逃走,但你只能苟延残喘,永远不能报仇。我承认你剑术精妙绝伦,这也是我愿意救你的理由。但你单枪匹马,不是这两千多禁卫的对手,也不是宫素的对手,更不是*会与周唐王朝的对手。”
丹薄媚语毕,正要将手收回,却被他突然抓住。
他咬牙爬起来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呵呵笑,笑容凄苦:“姑娘,你也跟宫素有仇?”
“倒没有。我跟周帝有仇,不过*会在抓我。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是你敌人的敌人。”
刺客顿了顿,了然道:“哦,那就是我的朋友。”
丹薄媚笑了笑,带他到了青上仙宫的密楼院落,先让人处理伤口。他还是很担心*会的人随时会闯进来,不住转头盯着门外。替他上药的师妹大约也看出了他的担忧,“噗嗤”笑道:“你放心,*会现在还没那个胆子敢来这里。”
他“啊”了一声,似懂非懂,也不愿多谈。丹薄媚在问过他的名字后,嘱咐他在这里休养。她要先离开数日,回来时再仔细商量对付*会的办法。
他本奄奄一息,想走也走不了,必然只有养伤一件事可做。
当夜,两名女弟子安排好一应事务,即刻动身,护送丹薄媚回青上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