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恍惚经年。
靖州外的草木显得很齐整,并不像别处那般散乱,道路也平坦。
两辆驴车沿着河边慢慢吞吞地走,河里面有几只乌篷船,还有两艘高大楼船顺流直下。
车上坐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穿衣打扮都不像寻常百姓,虽然也没有绫罗绸缎,瞧气质到像是饱读诗书之辈。
“爹爹,你看什么?”
小男孩儿坐在车上也不老实,手脚乱动,玩玩这个,摆弄摆弄那个,始终闲不住。
这会儿大约是累了,就缩在自家爹爹怀里,拉了拉衣角,叫他爹爹恍惚出神,这才问了句。
“嗯,看这路。”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没想到靖州的路这么好,可别是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劳民伤财。”
修路大部分是算在百姓们的徭役里头,哪个县城的路要是很好,可不一定是县令尽职尽责,还有可能是对老百姓压迫太过。
“不过,到没听说靖州这边有乱民,去年靖州商人还大出了一回风头来着,想必很太平。”
这三年来,各地起义不断,朝廷的政令几乎最远只能到江南,再远的地方,已经是力所不能及。
皇帝还在,可是卧病在床,早就不能理事,朝堂上由皇太孙执掌大局。
皇太孙到有盛世明主的气象,不到一年时光,就把意图挑起战争的忠王和义王拿下,平定了内乱,还阻止了三次延国和羌国的进攻,也一力整治军备,鼓励农桑,惩处贪官……可惜天下之乱,已经不是一个明君能够简简单单就消弭的。
老天爷不长眼,每一年都是旱涝灾害连连,流民众多,想不乱都难。
羌国那边又是厉兵秣马,屡次犯边,朝廷几乎是分身乏术,他们这些还有点儿为国为民心思的儒生,看到眼下乱局,怎能不痛彻心扉?
“爹爹,我是不是去了靖州,就能治好病,就不会死了。”
小男孩儿见他爹又发呆,拽着长袖子问道。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道:“一定,我们小贤当然不会死。”
他现在哪里还有力气关心别的,先救儿子要紧。
这个男子姓孔,叫孔子风。
叔祖父乃是当朝太子太师,孔大儒,他却没入过朝堂,不过靠着父兄庇荫,日子一向逍遥,可惜,去年儿子患了肺痨,这可是绝症,他年近才有这一个儿子,自然四处求医问药,后来还是孔大儒听他一个好友,齐世朝齐大儒说,靖州新开了两家大医馆,只收取极为廉价的成本费,给老百姓们看病,偏偏那里的医生各个医术高明,还有好些精通华佗神技,也治好过肺痨。
他有点儿不相信。
靖州那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贫困之地,盗匪横行,他这样的人,根本连去也不愿意去。
可儿子的病耽误不起,他叔祖父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再说了,太孙以前的封地就是靖州,听说现在发展的不错,靖州那边来的商人已经是大殷朝最好的商人,经营的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货物,没准儿真有灵丹妙药和神医,他就一咬牙,带着孩子来了。
一路上艰难险阻无数,要不是他运气好,六次被抢劫,两次遇上好人给救了,另外四次,遇到的不是悍匪,只拿走了一部分银钱,还给他们留了路费,恐怕爷俩早死在路上。
他也是书生意气,没有江湖经验,不知道雇个保镖什么的,好在没多久,他也回过神,知道自己犯傻,遇上一个商队,就跟了一段路,这才太太平平来到靖州附近。
孔子风看着近在眼前的靖州,心里头扑通直跳。
早年听说靖州盗匪横行,他实在有些不安,不过,离靖州越近,官道上到越显得热闹,人来人往的,他们半柱香的时间,就看见两队人马过去,总比在荒郊野外更让人安心。
正走着,天上浓云密布。
孔子风一惊。
小贤也道:“爹,看样子是不是要下雨了。”
说着,这小孩儿就打了个哆嗦,他最怕下雨打雷,从小就怕。
孔子风连忙安慰:“没事儿,不是听刚才过路的乡亲说,前面就是驿站,咱们住一宿,等雨过天晴再走。”
说着,孔子风就给儿子身上披了件儿破旧的棉衣。
驴车上头也没个遮风挡雨的东西,他们离京时乘坐的马车早就进了盗匪的口袋。
几句话的工夫,天上大雨倾盆,也隐隐约约看见驿站的模样。
孔子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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