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迎了过来,细看了几眼,脸色大变,道:“杨缉使,贼人有三条船,咱们人少,还是先避一避吧。”
杨安玄微微一笑,道:“不急,待某射上几箭再说。”
余宜心中苦笑,这位杨缉使没有江上争斗的经验。浪急船涌,立足都不稳,射出的箭哪有准头,十箭能碰巧中上一箭都是神佛保佑。
现在是黑夜,月光不明,只能影绰绰看到远处的情形,哪分得清人在哪里,待到贼人挨近了,恐怕难以脱身。
真气下沉,杨安玄稳稳立定,身形随着船身起伏,手中弓平举,体味着起伏的规律。
淡淡的月色洒落江面,杨安玄看见一只帆船上急驰过来,船上约摸站着二十来个贼人,兵刃在月色下闪着寒光,船头站着个大汉,月色之中犹如铁塔般。
一箭射出。听到弓弦响,船上的贼人纷纷大笑,夜间船上射箭,除非是千人的攒射,否则几乎不可能伤到人。
笑声刚起,痛哼之声便响起,一名贼人捂住胸口,箭羽在风中颤动。
居然误中了,伍亮心中一凛,心中生出不祥之感,大声吆喝道:“弟兄们,找地方避避,小心点。”
话音落,弓弦又响,这回中在咽喉,一人倒在船板上,发出“嗬嗬”的挣扎声。
船上的贼人大惊,第一箭还可能是误中,第二箭就说明对方确实是神射手。
余宜睁大眼睛,杨缉使射出两箭,贼人的船上似乎有人倒地。再看向杨安玄,眼中满是佩服,这位杨缉使不是凭家世来混资历的公子哥。
身后站立的那些捕丁,原本畏畏缩缩,两腿发颤,等杨安玄两箭射出,一个个胆气大壮,高声喝彩。
伍亮见麾下纷纷往后闪退,分明胆气已失,当即持斧当中而立,高声喝道:“怕什么,再有片刻便挨近了,看某砍下这小子的人头。”
此时相距不过七八丈,伍亮能看清走舸上只有十来个人,船头之人持弓。
伍亮手持铁斧暗中戒备,只要能挡下对方的箭,麾下的胆气自然再壮。
杨安玄看见贼船头那个壮汉不闪不避地站着,应该是贼人的首领了。
从箭囊中抽出三只箭,嘴中咬住两只,弯弓一箭射去。
伍亮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面船上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弯弓射出箭,急忙向左跨步挥斧,行伍的经验给了他潜意识的灵感。
“叮”的一声,斧头斫在箭杆之上,将箭只劈飞,伍亮心中一松,也不过如此。
刚想出声讥讽几句,替儿郎们提振士气,耳边利啸声破空,又一只箭射至。
伍亮下意识地往左偏去,头竭力向左歪,感觉劲风从耳边掠过,发丝都被劲气扬起。
连珠箭,念头一闪而过,这箭术在军中亦是高手,绝不是余宜这等巡江所衙门的捕手能做到的,莫非是北府军水师设了圈套,不妙。
心中闪着念头,伍亮不敢直身站起,而是直接借势朝左侧扑倒。手刚沾到船板,就听到一只响箭从上空再度掠过。
好险,连珠三箭,伍亮可不敢再赌是否有第四箭、第五箭射出,慌不迭地喊道:“是北府水师,撤,快撤。”
麾下喽罗不敢置疑,掉转舵顺流就逃。
有人大声朝后吼道:“大当家下令撤走,是北府军的圈套。”
眼见到嘴的肥肉丢了,施平恨恨地一挥刀,下令道:“撤。”
…………
张鉴颓然地坐在舱中船板上,此时已经顾不上洁净,他靠跟船走海运积了些资本,此次将家财抵押凑了八十万钱从宁海贩运了千匹丝绸前往武昌售卖。若是顺利能得钱一百三四十万,除去开支税赋也能净入三四十万钱。
有了这些钱,便能返家买田安定下来,不用再四处奔走,漂泊了这么多年,终可以在家中陪伴父母妻儿,做个安足的富家翁。
京口是重镇,驻扎着北府军,还有缉贼所,张鉴以为贼人不敢在此猖狂,谁料离京口不过十里居然遇上江贼劫船。
全部身家都押在这船货上,张鉴足足请了二十名护卫,这才与江贼争斗了一个多时辰。
不过挨到现在,二十名护卫死伤大半,带来的箭只早已用完,只等贼人再攻,便守不住了。
缉贼衙门的救援,若是白日还有一丝希望,这黑夜便是北府水军恐怕也不会轻易出动。
挣扎着站起身,推开船窗,望着看下滔滔江水,张鉴苦笑着望了望家的方向,只等贼人上船,自己便一头扎入江中,落个清净。
早知道这般收场,宁愿少挣些钱,也要守着家人落个平安。
“东家,东家”,脚步声沉重,话语中却带着喜意。
张鉴扶住窗棂,转头看向入舱的护卫首领章健,全仗他率领护卫拼死抵御,才拖延到现在,只是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劫的命运。
章健笑道:“东家,缉贼衙门来援,江贼退走了。”
张鉴木然的脸上泛起惊喜,呼道:“真的?不是做梦吧。”
“真的”,章健满脸喜色地道:“东家不信到外面瞧瞧去,官府的走舸就在右侧。”
张鉴踉跄地抢出舱外,来到右侧船舷,果见一艘两丈多长的走舸,两侧插着火把,船头插着旗帜,借着火光能看清“晋”字。
真是官船,张鉴脚一软,差点摔入江中,幸亏章健手快扶住他。
死里逃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张鉴软搭搭坐在船板上,口中念道:“神佛保佑,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