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恢复意识是在感觉到脸上凉凉的,一个人正不断用指头戳他的脸。见他动了,那人顿时有些惊喜又有些不乐意地埋怨道:“你都在地上躺了一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终于有个活人能说说话了,谢天谢地,不会让我疯着死掉了。”
他在说什么?
身体背后传来金属质感的刺骨凉意,眼前黑通通的,只有一丁点亮光。那不是星星,不是月亮,也不是灯光。
这是什么地方?
邱予迷迷糊糊地想。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沉重,手脚四肢冰凉,那是长时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所致。不想动,也不想起来,更不想回到那个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的世界里去。
他不想起来,有人却比他更兴奋积极。刚才戳他脸的那人见他醒了,就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一路拖行。好在金属地面平滑,邱予体重又轻,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把邱予拖到了一处垫子上坐下。
经过他这一番折腾,邱予也总算清醒过来。
四周黑暗冰冷,像是在一个狭小的空房间,墙壁、房顶、地面,泛着淡淡的的荧光,映出了金属一般的质感。他和拉他的那个人挤在一起坐着的一块方垫,是房间里唯一的东西。
他已经记不起来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他是怎么离开了南广场的,又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的,脑海里只隐约残留着他被人扔下时那“砰”的一声回响。
虽然彼此都看不清真面目,身边那人觉察到他在打量,看出他还不太清楚状况,说道:“这里是永沉牢底。”
“永沉牢底?”邱予一怔,这个地方,他之前听方若天提起过,是一座专门为大陆人而设的地牢。没有身份卡的黑户,触犯规定被协会开除会员资格的,违法乱纪的不法分子,都会被关进永沉牢底。
如果没有意外,那些被关押在永沉牢底的人,等同于终身监禁。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关在这里,邱予暗想。
房间是完全封闭的,外界透不进来一丝一毫,根本无法看到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房间。
“别看了,出不去的。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由八名属性相异的大异能师用混合元素封锁加固的,任何人都别想以一己之力解开封锁,除非你是全属性精通的满级大异能师。就算你能解除封锁逃出去,也没用,地牢建在七道门地下,你需要回到地上,突破外围十一道门,三层守卫,那时早就触动警报了,再被抓回来就更惨,直接……”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那人显然对于如何从这样一座地牢里逃生做过预想,他兴奋至极,说起话来喋喋不休,像是要一股脑地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倾吐出来:“所以,你就把这当成旅馆,安安稳稳地住下吧。在这牢里,你要担心的不是死亡,而是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要让自己疯掉。这是地牢,没有白天黑夜,有时候久了,你以为过去了一个小时,其实只是短短的六十秒,如果你自己没有对时间的判断,就会迷失自我。”他说着撩起衣袖,不由分说拉起邱予的手在自己手臂上摸,“你看,这是我记录的天数。”
从臂弯顺着往下到手腕,邱予摸到了一条条凹凸不平的疤痕,有些已经硬得结了痂,到后面是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带血的伤口,整条手臂几乎没有剩下一点完好的地方。
邱予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越摸下去手越发抖。
“这是你自己割的?”
那人“嗯”了一声:“每一条代表一天,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六天了。疼点没什么,重要的是不要忘了自己是谁。这里一天供应三顿饭,然后是漫长的黑夜,等到早饭再送来,就是一天的结束……”正说着,一旁传来微微的响动。
墙脚贴近地面的位置,房间的墙壁像是被人用刀切开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四条口子,墙壁的一块被整个挖开一样,随着响动方形区域向里转动,不多时从后面拉伸出来一个弧形托盘,转了半周,直到“咔哒”一声响,四方切面与墙壁贴合,露出完整的弧形托盘。
弧形托盘上放着两碗白米饭、四盘菜和两瓶水,可以容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吃。
身边那人早在听到响动时,就连跑带跳地扑了过去,拿起筷子,回头招呼邱予:“赶快过来吃饭,十分钟以后就全都撤走了。”
异能协会没有在伙食上亏待永沉牢底的犯人,饭菜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油香味远远地传过来,没有勾起邱予的食欲,反而让他有点反胃,他也没有心情吃东西,尤其是在他摸了那二十六道伤疤以后。那种触感,能给密集恐惧症人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我不吃了,你要是不够,就把我的那份也吃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嘴里塞满了食物,囫囵地道了声谢。因为十分钟的时间限制,他也顾不上多说什么,风卷残云地把两碗饭消灭干净。
邱予在黑暗里静静地坐着。
他还没能接收到外界环境转变的信息,他心里的最后一刻仿佛永远地停留在了南广场上,那一个瞬间。
听那个人的意思,好像是……终身监禁?
邱予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他的归宿,又黑暗,又安静,这是一个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