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子难,先把传些香.艳流言坏人名节的法子给划去了,这法子忒阴损,若成了那家的姑娘只是个死。若拿着出身说事,倒也还使得,只说这丫头和宝二爷有些私情,说隐晦些,自然有人信,这事也有八.九分能成。偏生那府里太太看宝二爷跟眼珠子似的,若是带上他,头一个不愿意的就是太太。
其余的,一个不出二门的姑娘,可能有什么法子既能叫男家疑惑,又不会叫抓住她的把柄;既大体上保全了名节,又叫婚事不成呢?
正愁着,他媳妇笑道:“什么大事,也值当你这样发愁。你若是安安稳稳的,这一年都不往那些脏地方钻,我就告诉你个好法子。你做的好了,太太高兴,还将那些府里淘换下来的古董教你出手,可好不好。”
冷子兴笑道:“这本是丈母娘交代下来的,你还和我使心眼儿。况且我与人谈生意,少不得出入红馆,你这醋的好没道理。”
他媳妇冷笑:“你只拿我当糊涂人糊弄,你私底下那些勾当哪个我不知道!只提醒你,你来历不明的一个人,如今也是大宅子住着,使奴唤婢的,可都是靠了谁家的济!”
冷子兴心里不痛快,面上还只赔笑作揖:“好娘子,若果然太太把淘换下的古董叫我经手,手里有货,都是人求我,哪用得着请别人,自然不用去那些地方。快把主意说来,做成了,我守着你,咱们也养个孩儿是正经。”
这话正戳到周瑞女儿的心事,入门快十年,男女一个不得,听冷子兴这话,心又软了。
她悄悄道:“去年前街一户人家闹贼,你可知道?”
冷子兴拧眉头道:“又扯这闲篇作甚!”
他媳妇哼的一声:“那贼没被捉住,出来时反倒惊动了街坊。本是小事,谁知后头就传出些不好的话来,说他家的姑娘叫这贼看见,大晚上的,姑娘家穿的轻薄,倒饱了小贼的眼。都是些没影儿的浑话,信得人也不多,只不巧,正干着人家相看这姑娘,那婚事就黄了。不过过了几个月,都忘了这事,他家姑娘嫁的也还成……”
冷子兴闻言,大笑道:“果然是个贤内助!好!好!就依你说的。”
他媳妇嗔道:“可不许你亲去扒人家的墙头。听说他家也是个有家业的,家下人应也不少,你可寻个信得过的,身手伶俐的,仔细叫拿下了,倒把你供出来。”
冷子兴摆手道:“我心里有数儿,明儿你进去回岳母,就说这几日必成的。等有些闲话了,我再打听那男家是谁,悄悄透给他家知道,许是还能白得个人情。”
他媳妇啐一口,骂道:“坏人姻缘的缺德事,你倒兴兴头头起来。”
冷子兴笑道:“你这人,主意分明是你出的,事情也是岳母交代的,我出力去办,反倒说这话。你当那府里太太就是什么好心,不过是也打着拣人情的主意,只怕是她看上了这家姑娘,或说给娘家内侄,或说给贾家族人,不过是看人家家资富贵罢了。才不是说的那好听的甚么‘被男家蒙蔽,这男家极不成器,小子吃喝嫖赌,无有不为’,甚么‘打小儿养在老太太膝下,心里拿她当半个女儿,舍不得看她终身落得那样’。”
“若果真好心,悄悄告诉人家娘舅知道也还罢了,怎倒得使那见不得人的伎俩。况且还那多要求,这不成那不就的。我听说太太娘家哥哥,那位王大人死了,她娘家侄子很有些‘名声’,金陵无人肯把女儿许配,她见程家富贵,又极娇宠这女孩儿,唯恐人家看不上,便生出这个歪法子来。六礼才过一,即便那家黄了亲事,老人看着也不打紧,只是怕他家里女孩儿作了心病。太太这时候上门替内侄求亲,不就是施恩去的么,叫人家值情,那家疼爱女儿,八成就允了。真真儿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口子你来我往,拌了半宿的嘴。
第二日,冷子兴就寻了这多年的好伙计,一个诨号叫“猴子七”的小个子。这猴七很有几□□手,翻墙入宅如探囊取物一般自如,很是和冷子兴做过几场买卖。冷子兴旧年作古董商,有时看上了哪家的宝贝,人家执意不肯卖,他也不纠缠,只过二三月,那宝贝就不翼而飞了。后头靠上荣国府,才渐收了手。
冷子兴和猴七乖觉,从来不招惹高门大户,这一回猴七就有些顾虑:“那一片可都是富贵人家,尤其这程家,皇商呐,做着皇差,咱们招惹,可不好罢?”
冷子兴笑道:“不过是他家管家忒不把人看眼里,吓他一吓,也不用偷什么东西。只你出来时弄出动静来,叫左邻右舍都知道,我看他家有脸没有。只一日还不妥当,你看看守备门禁,若能连去二日,这才好呢。”
又安慰道:“不叫你走空,我早已备下百两谢银。若不是实在气着了,也不弄这唬人的法子。”
猴七听说这话,才依从。议定当日晚上二更后,三更前,趁着人都没睡死,捣乱一番。
猴七自去准备,他媳妇在内屋里都听见了,出来就摇摇摆摆的往娘家去了。
见了周瑞家的,如此一说,周瑞家的大喜:“好孩子,还是你们有法子。安心,姑爷出了二百两,此事成了,必叫他赚五百两谢钱。”
说着,就悄声告诉她女儿:“甄家运出来足有九个大箱子,太太收着呢。如今宫里太监老是上门打秋风,太太银钱不凑手,必得想法子折买那里头的东西,只怕一件出来,女婿就能赚几百两。”
她女儿听说,喜得无可无不可,连声道:“您老人家千万帮着您女婿,他赚了银子,我叫他拿出来一半谢您老人家。我兄弟都这大了,很该替他寻一房好亲事,妈既把我嫁了出去,也该寻个良户女孩给他,方才不委屈了他。”
这话正说到周瑞家的心坎里了,她原先看中了朱绣,觉得长得好有能为不说,还叫朱嬷嬷认作女儿,少不得放出去,配给自家小子正合算。谁知这朱绣有这造化,摇身成了正经大户的姑娘,这姑娘肖想不得了。周瑞家的还可惜了好一阵子,又暂且把给自家儿子脱籍的事缓了下来,没个好亲事,先在府里混着罢了,还能领一笔钱粮。
此次王夫人真实打算,连周瑞家的都瞒着,是以周瑞家的告诉冷子兴的那些话,确实是王夫人原话。只不过不管是冷子兴,还是周瑞家的,都全不信,心里猜度太太必然瞧上了这姑娘,说给内侄王仁的。
周瑞家的有心替女婿在太太跟前卖好,送走了女儿,忙起身穿戴好,兴头头的告诉王夫人知道。
王夫人听了果然喜欢,念了一声佛道:“那边的事,只管来告诉我知道。”
出了门,周瑞家的才撇撇嘴:太太分明听到女婿为这事垫了二百两银子,去只字不提,果然越发抠索了。
次日,周瑞家的一早就进来,服侍在王夫人身旁,只等着她女儿亲自来告诉,太太见是放出去的小辈,不好不给些赏赐。
谁知半晌午,她女儿哭哭啼啼的找进来,一见面儿,就大哭道:“你女婿为着您老给的差事,下了大狱了,可怎么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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