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子,宝玉她们姊妹也该困了。”
说着就往落地罩里看,谁知正看见湘云气恼的丢开手上的红绳,把那绳子啪的一声摔在宝玉身上,掐着宝玉的胳膊不知在闹什么。旁的姑娘丫头笑作一团,只宝钗坐得远些儿,和迎春在下棋。
王夫人的脸呱唧一声就掉下来了,都不顾在薛姨妈跟前。
薛姨妈也瞧见了,安抚的拍拍姐姐的胳臂,笑道:“她们小孩子玩在一处,一会这个恼了,一会那个急了,都是常有的事。我还羡慕呢,宝丫头性子闷,叫这些小姐妹带带才好。”
正劝着,却不料里头生了什么变故,宝玉忽的站起来,从脖子上摘下挂着的玉,狠命摔到地上。
王夫人急的眼都红了,等不得丫头掀起珠帘,已走进去,骂道:“好好儿的,又摔这命.根子!孽障孽障!”
宝玉只不听,还要拿脚去跺那玉,几个姐姐妹妹都拉不住他。
这落地罩里地方不大,先前少爷小姐们就占了大半的地方,故而奶妈子和众多丫头都在另侧耳房里候着,这里头的奴才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一个薛宝钗贴身的,下剩的就只朱绣和鸳鸯。
朱绣还是头一次见这位宝二爷发痴病,摒去他身上的光环,只看这一个人,发起痴症来就好似那些躁狂的病人犯病一样,宝二爷的那脸,扭曲着也挺吓人。
薛姨妈也抢步上来,她们老姐妹俩个倒把落地罩堵死了。
探春、惜春还小,湘云大哭,迎春和宝钗大些个,也拉不住宝玉。王夫人、薛姨妈光会叫人拉开宝玉,一堆奶妈子丫头堵在外头。
朱绣暗暗翻个白眼,趁贾宝玉抬脚的功夫,飞快把那玉拾起来。
鸽子蛋大小的玉一入手,脑袋里边滴滴滴个不停。朱绣别的没顾上,倒惊喜的发现翠华囊由原来半间屋子大小扩成了一整间屋子大小。
唉哟,这还真是个宝贝,朱绣一伸手,从鸳鸯腰上把她的手帕子拽下来,擦擦那玉,才又托在手帕上奉与王夫人。
王夫人见把玉抢了回来,正松一口气,就听见贾母的声音颤巍巍的传来:“又怎么啦!宝玉又摔他那命.根子了不成?!都出来,有什么事跟我说!”
就见贾母已脱了外头的大衣赏,只穿着中衣,扶着丫头的手,急急忙忙从后头出来。
王夫人和薛姨妈赶忙上去搀扶,贾宝玉和众姊妹也跟出来,朱绣捧着玉走在后头。
贾母先把贾宝玉搂在怀里,看他满面是泪,心疼的了不得,一面给他擦一面怒道:“方才还好好儿的,我才去歇着,又出了什么事惹着他?”
见三春都噤若寒蝉,便指着湘云道:“云丫头,你说!”
湘云亦有些怔怔的,贾宝玉就抢了话道:“何曾惹着我了!只是这劳什子,家里姊妹和云妹妹都没有,来了个姨妈家的宝姐姐,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便一噎,知道肯定是方才他们姊妹说话间有人不注意,赞他这玉稀罕贵重,惹得自家这小祖宗性子又上来了。
朱绣在人后站着,满满的槽点都要溢出来,照她看来,这就是从小儿大人教坏的――这荣国府简直把这玉奉成祥瑞了,不管主子下人,常常提,日日说,还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贾宝玉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又有他的奶妈子丫鬟跟供奉神灵似的供着他那玉,小孩子嘛,也下意识就知道这玉是全家的软肋。
只怕开头的时候,他也只是拿那玉吓唬人,谁知这一吓唬,他所有不该被答应的要求都立刻被满足了,这就坏事了,贾宝玉越发兴头了,有什么都作势要扔玉。等真摔上一回,发现这玉竟摔不坏,可不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其实这贾宝玉真厌恶他那块玉吗?只怕不见得,朱绣觉得,他心底恐怕也是喜欢的,若不喜欢,何必上赶着问小姐妹有玉没有。
这贾宝玉倒有点那个‘表演型人格’的意思。
常不常的,尤其是在新来的姊妹面前,摔回玉,就像是故意砸坏了宝贵的东西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况且他这玉又摔不坏。说到底,不就是小孩子在漂亮姐姐面前显摆存在感吗。
若不然,怎么原书上,贾宝玉和薛宝钗互看玉和金项圈,宝钗也说他那玉稀罕才要来细细赏鉴,贾宝玉怎么不发狂摔玉呢。不外是那时候都熟悉了,又只她俩人,不必在找甚存在感了。
才想着,这就是打的轻,若是她,摔一下揍一回,看他还作不作了。朱绣腰上就被鸳鸯捅了一下,鸳鸯只朝前努嘴。
朱绣赶忙捧着进前去,贾母接来,亲自又给贾宝玉带上。
出了这一遭儿,众人也都要散了,贾宝玉擦干脸又颠颠的跟在史湘云后头妹妹长妹妹短的。
贾母也不理论。盏茶功夫整个荣庆堂又清净下来。
鸳鸯和朱绣出来,见朱绣手背上还有半个鞋印子,唬一跳:“没窝着手罢?快擦干净了瞧瞧。”说着就往腰上摸手帕子。
摸个遍也没寻着,却见朱绣笑嘻嘻拎着一条,可不是她的那条么。
“不舍得用自己的,倒拿我的去擦脏东西……”鸳鸯刚出口就知造次了,赶忙停住,愤愤的瞪朱绣。
朱绣拉着她,笑道:“好姐姐,我出来的急,没带手帕子才用了你的,明儿我给你做个好的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