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好不讲理,这等厮杀之事,如何能少得了我们!”
“兄长豪气,我们这些泼皮也有血性!”
七嘴八舌的呼喊声响起。
长街上,百八十个粗布短衣的汉子,手持刀剑枪棒,袒露胸脯,杀气腾腾地从远处冲了过来。
张万夫一眼便认出了其中许多他平日里高看一眼的焦壮、王则等人,亦有一些一时喊不出名字的,但此等情状之下,能够在他身后赶来,都算得上是好汉子。
“哈哈哈……”张万夫心情激荡,猛然一斧将一个黑甲骑士砍翻在地,大吼出声:“这些黑骑皆是术兵,人马凶悍,寻常刀枪难伤,记得要上咽喉要害,或是以大力钝击头部,且随我杀敌!”
远处的数十骑黑甲骑兵见到着跟随着丁济杀出的这飚人马,登时战马轻嘶,铁蹄践踏有声,似乎下一刻就要数十骑一起冲阵。
正在这时。
北面街口方向,又有呼号声大作。
一声声军中号角沉闷悠远,响彻全城!
“大周常备军平叛!大周常备军平叛……”
“胆敢作乱者,杀无赦!”
“奸淫掳掠者,杀无赦!”
“杀人放火者,杀无赦!”
“祸害百姓者,杀无赦!”
……
声音由远及近,一连七八个杀无赦,似乎有百千人一起喊出,杀气腾腾。
那些个在城中游荡裹着红头巾的教众,还有一些个趁乱四下抢杀一番的毛贼大盗,听得那号角声和呼喊声,齐齐变了脸色。
一千多将近两千人的队伍,从北面冲杀了进来。
数十骑常备军中最为骁勇的武官在前,战马奔腾,一路所过出,杀得那些个祸乱和趁着混乱的教众们,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其后,一些衣甲破旧,或老或少的常备军士卒,跟着前方那三五十的骑兵掩杀上来,三五人一群,见着那些个落单的、受了伤的教众强人,便齐齐一拥而上,各种刀剑武器一起招呼。
奔腾的马蹄声眨眼间就到了北面的街口位置。
领着自家调教出来的三十多骑在前的向季,远远见着那黑沉沉的数十骑黑甲士卒,登时目疵欲裂。
他从东越城北门带着众人一路杀来,头裹红巾的教众也就罢了,这些人数虽然不少,但除却少数几个懂得术法的,多数就是寻常人。
东越城是越州最大城池,城内常住人口起码也有十万之众,可方才天象变化,龙卷当头,又有蛟龙现身,搅得城内城外人心惶惶。
不然,以那估计约莫也就千余人的教众,哪怕懂些手段,也难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唯有那黑骑,极为剽悍,他方才数十上百人骑上,围攻区区五个黑骑,都折损了不少人手。
这些道术妖兵,不惧死伤,不畏疼痛,完全就是傀儡一般,又偏偏武艺精强,配合娴熟。
以他所带领的这些久无操练的武备军,对上数十骑绝不轻松,更不用说那黑骑之后,隐约还有不少教众似乎也聚集到了此处。
只是,向季却知,如今城中混乱,他所带领的这些武备军,却是朝廷唯一的一支兵马,不论这些个术兵教众再强,亦只能去厮杀一场。
向季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大喝出声:“众家兄弟,贼匪妖兵黑骑在此,随我平叛!”
他身后骑乘在一匹健马上的武图长长吹响了号角,登时这些被向季以铁腕手段压服的武备军,跟随其后,战战兢兢冲了上来。
此时,天穹黑云压城,遮蔽日光。
隐隐有雷光闪烁,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雨来。
街口处。
沉默无声的黑甲骑兵,以及后面不知从哪里赶来的数百头裹红巾的教众,对上了两路人马。
西面张万夫手持大斧,领着百十个泼皮好汉,俱是武艺不俗之辈。
北面向季领着的人马虽多,可堪用的亦不过是百多人。
三方人马顷刻间,就在这处街口撞上。
喊杀震天!
那还剩下的三四十骑黑骑,默然面对着众多人马的冲击,无畏无惧。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
乱做了一团。
张万夫以长柄大斧步战,勇锐难当,此刻已不是他先前那般孤身一人,邪魔外道在前,袍泽兄弟在后,再无半点顾忌。
在张万夫身后的众人,本就是本张万夫这等豪勇所感召,见得张万夫冲杀在前,人人具都鼓足一腔血勇。
爷爷生来泼皮身,杀贼原来不杀人!
另一边,向季手握长刀,身先士卒。身后武图和一众悍勇之辈,亦是拼命朝前搏杀。
这许多人里,有不得志的军将,有犯了事的配军,此刻眼看向季这杀了上官夺兵权的校尉如此勇烈,众人齐齐受到鼓舞。
蝇营狗苟二十年,今日一朝血满腔!大丈夫行事,但求轰烈一场!
天空上已然有雨水落下,细细蒙蒙,到渐渐瓢泼——
东越城内的这处街口处,人吼马嘶,几乎眨眼间就成了修罗场。
血光飙溅,肢体乱飞,呼号之声似要盖过天上风雷。
铛!
骤然间一声兵刃激烈的撞击声响起。
一人在马上,用的是大周制式长刀,一人在马下,使的是重兵宣花大斧。
张万夫一斧隔开那长兵器,而后望着那从另一处街口冲出来之人,浓眉紧皱,讶然出声:“官军?”
骑乘在马上的向季手中的长刀一飞,伸手就抓起另一侧悬挂的佩剑,怒目圆睁,只是看清楚了将他武器打飞之人亦是一愣。
面前之人满脸虬髯,一身血污,高大魁梧,站在地上,也不比他所骑乘的驽马矮多少,他一望之下颇为眼熟:“你是……”
“哈哈哈……”张万夫大笑一声,也不管向季,反而再度朝前面的黑骑杀去,有声音落下,“某家便是张万夫!”
向季神色大变,目光瞬间变得无比警惕,他虽然未见过张万夫,但平日有心,早注意过州府榜文。
只是看张万夫自报家门后,根本不再理会他,反而又再度上前,砍向一个正在冲杀的黑骑,一时心中也不知对方是友是敌。
张万夫一人能独斗诸多黑骑不落下风,那是他艺业惊人,但这些术兵面对寻常人,手起刀落,马踏飞奔,真是个死伤无算。
可即便如此,面对两边反贼豪侠和官兵的夹击,一道又一道的烟雾腾飞,快速消散。
向季着领着一众官兵,拼死上前纠缠,硬生生以人多,磨死了一个又一个黑骑。
短短的片刻时间,长街之上,这些不知撤退的黑骑为之一空。
那些个尾随着这些术兵后面的教众,面对寻常百姓,凶悍如虎狼,可遇上更强悍勇猛的,登时犹如弱鸡,或死或逃,具作鸟兽散。
张万夫领着还剩下的七八十个人人挂彩带伤的汉子站在街道一侧,向季领着死伤了足足有数百人之多的官兵站在另一边,相互对峙。
天空上,那刚刚起势的雨水,不知何时已然停下,烟雨消散。
猛然间,听得天上有浩大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