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那双皮靴才转过方向,向着对面的桌子走去。阿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双黑色的皮靴,一直见它消失在矮桌后,才意识到,他的桌子正在她的对面。
场内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那般轻松愉快。接下来又有杂耍的表演。不过此时的阿杏实在没有心思欣赏。她端正地坐在那里,眼光落在场中的一点上。
布尔泰拿起酒壶将阿杏面前的杯子倒满“滴溜”地水声伴随着他浑厚而又不是温和的声音:“这是小王敬姑娘的第一杯酒,今天让姑娘受惊,小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说完,他拿起自己的杯子,笑道:”先干为敬。”接着一仰头,一杯酒就见了底。
阿杏吓了一跳,注意力暂且被他引开来,她转过头,看着布尔泰,说:“王子,民女不善酒,这么个喝法,民女马上就会倒下的!”
布尔泰低下头,哼哼地轻笑出声,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笑意,他稍稍凑近阿杏,用仅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没有关系,你喝一点点,剩下的,趁着大家不注意倒掉就是。我不会和人说的!”
布尔泰说话时,眼睛闪闪发光,下巴处的小槽随着嘴唇的开合忽隐忽现,充满着男性的魅力,可是语气中却透出一种小调皮,这让他的话语表情拥有着一种特别的趣味,让阿杏不由自主地抿嘴一笑。这一笑犹如清晨阳光下缓缓绽放的兰花,清新淡雅,却又让人目眩神迷,布尔泰怔了怔,眼中有着一丝迷惑的神色。
他清咳了两声,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失态,接着说:“偷偷告诉你,有时我和人拼酒时就会这么干,所以很少有人拼酒拼的过我!”
阿杏笑了笑:“真不像是王子会做的事情。”
忽然对面发出“砰”的一声响。阿杏和布尔泰看过去,却见是一名丫鬟手拿托盘站在沈元丰的桌旁,而托盘中的酒瓶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刚才的声音就是酒瓶摔落地发出的响声,丫鬟吓得呆住了,等回过神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丞相大人不住磕头喊饶命。
沈元丰脸色阴沉地吓人,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地握拳,像是正处于极大的愤怒中。
张相旁边一直没出声的丞相夫人此时皱了皱眉说:“真没规矩!将这个丫头拖出去杖责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可是极大的酷刑,还不知会不会留下命。不过是打破了一个酒瓶,或许就会配上一条命。阿杏的心中满是不忍与同情,可是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救她。丫鬟脸色惨白,吓得瑟瑟发抖,她忽然面朝着沈元丰的方向哭叫:“大人,拜托你跟夫人说,是你撞了奴婢,奴婢才会打破酒瓶的,大人行行好,救救奴婢的命!”
沈元丰低下头,看了看哭泣的丫鬟,又看了看地上打破的花瓶,像是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似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向丞相夫人说:“刚才确实下官不慎撞到她,都是下官的罪过,还请夫人息怒!”
丞相夫人面色稍霁,看着地上不住磕头的丫鬟说:“就算是如此,一个奴婢在这种场合哭哭闹闹成何体统,你自己下去领十大板吧!”十大板还死不了,丫鬟面上一松,连连磕头谢恩,又给沈元丰磕了几个头,爬起来低着头退了下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旁边的张昭好奇地问沈元丰:“沈大人,你怎么会和丫头撞到一起?”
沈元丰的目光向对面看去,此时,布尔泰在给阿杏倒第二杯酒,布尔泰身强力壮,极富男性魅力,他一边笑着,一边和阿杏说着话,阿杏拿过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酒,然后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着布尔泰说了一句什么,布尔泰脸上的笑意更深,眸子闪闪发光。同为男人,沈元丰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布尔泰对阿杏有着别样的心思,而阿杏一直面带笑意,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他怎么好告诉张昭,刚才他就是因为看到这些,所以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强烈的妒忌与愤怒啃噬着他的心,毁掉了他的理智,他差点冲到了对面去,如果不是那名丫鬟刚好给他倒酒撞到了他,他此时可能已经站在阿杏之前,造成难以想象的局面!
他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阿杏本来就是这种女子,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可是看着她对着别的男子微笑,看着别的男人用这种目光看着她,他就是受不了,他就是想发狂
这一切叫他如何跟张昭启齿
沈元丰转过头,看着他,勉强一笑说:“是元丰不小心。”
目光又情不自禁落在对面的桌子上,就像是黏住了一般,移都移不开。
阿杏照布尔泰所说,将第二杯酒偷偷倒入桌下。布尔泰又笑着为她满上第三杯酒。
“只要喝了这杯酒,你就是完完全全地原谅小王了。”
阿杏端起酒杯,轻轻抿一口。她看着他,老实说,布尔泰说话处事实在是让人舒服不已,如果是在前世遇到他,她一定会交他这个朋友。可惜,他是金国的王子,他们之间还是不要太接近为好。
“王子,阿杏从没有怪过你啊!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意外,而且我也没事,王子这么做,不但让阿杏不好意思,还让阿杏有些为难了。”
布尔泰眉毛一挑,看向她:“为难?怎么说?”
阿杏让他看向对面:“你看在我们唐国,陌生男女是不能同坐一桌的。”
布尔泰扫了一眼对面,才收回目光,看着阿杏笑道:“那么怎样才能同坐一桌呢?”
阿杏说:“必须是家眷亲属。”
布尔泰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笑容中别有深意。
阿杏将手中的第三杯酒倒入桌下,刚将杯子放好,却听到布尔泰说:“阿杏姑娘,你与同知大人很熟吗?”
同知大人不就是沈元丰?下意识地,阿杏摇摇头说:“不是很熟。”
布尔泰看着对面,笑道:“可是同知大人却一直在看着你了。”
阿杏抬起头看向对面,正好接触到沈元丰冷冷地目光,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嘲讽,甚至还有一丝怒意。阿杏的心一沉。
见阿杏看过来,他轻轻地移开目光,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目光落至场中的杂耍表演,再也没有向她看过来。仿佛刚才的那一眼只是不经意的一瞥般。
阿杏压住心中的苦涩,对布尔泰轻轻笑了笑,说:“王子看错了,同知大人是在看表演了。”
布尔泰看向对面,却见沈元丰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地射向他,目光中的妒忌与愤怒,他又怎会瞧不出来?他看着沈元丰轻轻一笑,举起面前的酒,冲着他微微颔首,然后一饮而尽。动作流畅闲适,表情云淡风轻。可是看在沈元丰的眼里却是一种隐隐的挑衅。沈元丰的目光更加的冷沉。
布尔泰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看着阿杏,笑容越发的温柔“其实同知大人看着你我一点都不奇怪。”他稍稍凑近她,轻声说:“你看场中的人,不管是唐国人还是金国人,谁不是在偷偷地看你呢?阿杏姑娘就像我们大草原上的丹珠花一般的美丽,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们的目光。”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地喷向她的面颊,阿杏转过头,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不禁皱起眉,他似乎离她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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