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普蛾类研究所绝对谢绝参观。这个蛾类研究所,位于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莱茵河的南岸,介乎邮政局和大学教堂之间,转角处的一幢古老的建筑物,离科学研究馆不是很远。
那幢建筑物,本来并不适宜作研究所,但那是安普女伯爵的物业,当安普女伯爵立意要资助一个昆虫研究所,而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场所,这幢建筑物也将就着可以了。
安普女伯爵的头衔是那里来的,人言人殊,有人说她是奥地利帝国时代的女伯爵,有人说她是保加利亚王朝的贵族,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十分富有,从她二十岁那年起,她不断结婚、离婚,二十年来,有纪录可供稽查的,已有六之多,她的每一位丈夫,都是超级豪富,包括了阿拉伯王子、欧洲著名工业家族的传人、印度土王等等。
每一位丈夫和她分手,都赠她大量金钱和珠宝,所以安普女伯爵是欧洲高级社交场合中的红人。她不但有钱,而且极其美丽动人,淡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珠,思想极端现代化,容貌罕见的古典,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她从未生育过,身形之动人,令得许多年轻的女孩子自叹弗如。
这样一个富有、美丽的女伯爵,和“蛾类研究所”看来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她和蛾类发生关系,完全出于偶然。
那一年冬天,欧洲风雪连天,到处积雪极厚,安普女怕爵为了炫耀她的阔绰,特地将她的私人座驾机,以最快的时间,改装成可以在雪地上降落,然后,她发出请柬,派出飞机,邀请了一批人,到她的陈尔卑斯山山麓的那间豪华别墅去赏雪。
这样的约会,十分刺激,就是别墅周围的路,全被大雪封住了,只有那架飞机,可以载人离开。那也就是说,应邀者除非不来,一来的话,不是到主人的允许,不能离开——除非等到天气转暖,积雪融化,道路畅通。
受邀请的自然全是各国的豪富贵族、知名人士,其中有一位,是维也纳大学的教授,著名的昆虫学家陈岛。陈岛是一个中奥混血儿,样子相当东方,一直被人当作是纯粹的中国人。陈岛的母亲是奥地利人,一个极有成就的女高音歌唱家,很受人尊敬。
安普女伯爵在邀请客人之际,忽然想到,在大风雪之后,于阿尔卑斯山麓古堡式的别墅之中,大家至少相聚半个月以上,这一切,全是那么神秘,在这神秘的气氛之中,似乎不可少了中国人。在一些西方入的观念中,中国始终古老而神秘。
于是,她发了请柬给陈岛和陈岛的母亲,陈岛的母亲没有来,陈岛来了。
客人到齐之后,每天狂欢,几个大厅中,各自根据自己的兴趣,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游戏。外面的气温是零下二十度,室内是二十二度,那是人感到最舒服的温度。各种各样的美酒,几乎可以拿来淋浴,食品之多,堆积如山,万一客人之中,忽然想吃没有准备的东西,还可以派飞机出去采购,安普女伯爵十分好客,单是乳酪,就准备了八十六种之多,而且,她还特别宣称,其中有一种,是“中国植物性乳酪”保证大家都未曾吃过云云。
陈岛沉默寡言,三十六岁,未婚,瘦削而高,一副标准学者的样子。
像安普女伯爵邀请的这种场面,陈岛以前很少参加。他也显得和其余的人有点格格不入,他只有两次当众发言的机会。
一次,是安普女伯爵宣布,有“中国植物性乳酪”供应,穿着鲜红金扣子制服的仆人,用纯银盘子,托着那种“珍贵绝伦”的“乳酪”出来,安普女伯爵:“这是来自古老而神秘的中国的食品,请我们的中国朋友发表一点意见!”
在大家的鼓掌欢呼声中,银盘子托到了陈岛的面前,陈岛向盘子一看,几乎没有昏过去,所谓“中国植物性乳酷”也者,只不过是豆腐乳而已。
在这时候,陈岛倒发挥了他高度的幽默感,他不动声色,开始了他的讲话,他是生物学家,脑子里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学名,腐乳是用黄豆做的,黄豆,人人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如果不是专家,便不会知道glycinemax是什么。当陈岛说这种“植物性乳酪”是用这种植物制成之际,全场已肃然起敬,接着,陈岛把腐乳的制作过程中的种种化学作用,全用专门名词来表达,十分钟的讲话,听得所有人如痴如醉,大家抢着把“中国植物性乳酪”送时口中。
那次讲话之后,陈岛更被人尊敬,所以第二次他的话,才令安普女伯爵对蛾类感到了兴趣。
那个晚上,约莫有十多个人,聚集在一个小客厅中,听一位女宾唱女高音,由于陈岛的母亲是著名的歌唱家,所以陈岛也被邀请来欣赏。
那位女宾拉开喉咙直叫,陈岛的神情,就像是吞进了一只穿了八星期未洗的袜子。为了社交上的礼节,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这时候,他真不明白,何以人体的结构之中,竟然没有可以暂停听觉的这一部分。
正当陈岛实在忍无可忍,想夺门而出时,那位女宾,突然发出了一下比较悦耳的高音,令得陈岛为之精神一振。
可是那位女士,在发出那一下悦耳的声音之后,立时静了下来,神情骇然,手向前伸着,指着前面的一个大理石雕像,口张得老大。
循她所指的地方看去,原来在那大理石雕像的头部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蛾,停着,陈岛这才知道,那位女士刚才所发出的那一下比较悦耳的声音,是她的尖叫声,不是她歌唱声。
停在大理石雕像上的那只蛾,十分肥大,颜色鲜艳,身体是艳黄和深棕的问条,四片翼,两片是鲜黄色,两片是深棕色,有着十分复杂的花纹图案。
等到在场的人看清楚了那只蛾时,有几位女士不甘落后,表示她们的脆弱,也惊呼起来。安普女伯爵却和别的女人不同,她并没有呼叫,反倒走过去,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啊,多可爱的动物!”
在她身边的一个花花公子立时道:”再可爱,也不及你的十万分之一。”
安普女伯爵发出迷人的微笑,另一位男士拿起一本杂志来,想去拍打那只蛾,陈岛提高了声音:“别打它。”
那位男士转过头来:“为什么?这不过是一只讨厌的飞蛾。”
陈岛走过去:“大家请来看看这只蛾的头部,它头部的花纹,给大家什么印象?”
那只蛾的头部图,极其特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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