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赞成明县长意见。”吴德满说完,又觉得说得不够似的“星明同志过去我们很了解,很不错的。为什么会这样?生病了。尽快给他治病,再也拖不得了。”
刘星明没有听出各位的义愤,似乎大家都在同情那个癫子。他就透过现象看本质,滔滔不绝起来。他说这件事情不是同志们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风暴刚刚开始,海啸还在后头。网民反映如此强烈,上级领导肯定会批示下来。各种媒体又会扑向乌柚。我们要提前做好应对准备。为什么网民的声音一边倒?值得我们每个同志深思。我们务必教育干部,自觉维护党和政府的形象。我们自己从细处做起,从自己的形象做起,才能改变群众对我们的看法。当然,我们坐在这间小会议室里,可以埋怨网民素质不高。可是,这话能到外头去说吗?说不得!不光会引起公愤,而且也违背基本事实。网民是谁?就是人民。我们有权说人民素质不高吗?我们谁也没有这个权力!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真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刘星明最后郑重建议:“干部开博客,我看要研究。可以考虑下个文,禁止干部开博客!”
各位都只低着头,谁也没说话。刘星明便点了李济运的名:“你们办公室先起草个文件,我们慎重研究一下。”
明阳把烟屁股往烟灰缸里按下,说话了:“刘书记,禁止干部开博客,现在就要研究。不然,县委办文件初稿一出来,你也签个拟同意,我也签个拟同意,怕最后出乱子。朱芝同志不是发明过一个名字,叫网尸吗?你先谈谈看法吧。”
朱芝红了脸,说:“我也不太上网的。”
李非凡笑笑,说:“上网多才有发言权?好像济运上网最多。”
李济运听出了明阳的意思,这个文件下不得。禁止干部开博客是荒唐的。可他又得维护刘星明的权威,便说:“我觉得这个文件,正像刘书记讲的,一定要慎重。禁止干部开博客,我们有没有这个权力?只怕要考虑法律或政策依据。不然,人家一顶干涉言论自由的帽子下来,我们会不好办。”
李济运把话点破了,大家都附和他,说这个文件发不得。刘星明有些难堪,说:“大家说得有道理,但我总觉得给你一个自由空间,你就无法无天,肯定是有问题的。”
明阳接过刘星明话头:“真无法无天了,有法律制裁。就说星明同志这个事,如果医学上鉴定他没有精神病,他就极有可能涉嫌违法,就用法律措施制裁他。”明阳有个习惯,只要刘星明在场,他尽量不多说话。他的本意也许是不想喧宾夺主,可外人看来似乎他俩不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明阳确实不想多说。
“下文这个事,暂时放着吧。”刘星明说暂时放着,只是给自己下台阶“我建议请李济运同朱芝出面,找陈美好好谈谈。”
朱芝想推脱,却不敢明说,只道:“我去谈合适吗?”
刘星明说:“应该找陈美同志单独谈。就是考虑到陈美是个女同志,有你在场气氛好些。”
朱达云又开玩笑了,说:“刘书记这是爱护干部,怕济运同志犯错误!”
“你这张嘴,什么事都拿来开玩笑!”刘星明骂了朱达云。
十三
李济运看出刘星明不高兴,却不便同他再作解释。谁敢禁止干部开博客,谁就会成为网民公敌。这个话题放到网上去,谈论起来便会无限延伸。非常可怕。刘星明的担心实在也是多余,领导干部没几个敢开真名博客。老同学刘星明是癫子,才开了真名博客。治好了他的病,再给他戴上官帽子,他必定不敢开真名博客了。敢明明昭昭开博客,自己至少得是干净的。手握实权的,哪怕自己没毛病,敢开真名博客的也不多。博客没有围墙,谁都可以进去,说什么的都有。哪怕不进来捣蛋,天天向你反映情况,天天要你解决问题,你也是受不了的。莫说坏人,好人也不敢随便开真名博客。做官堂堂正正,必然得罪坏人。坏人会披着马甲,天天到你博客里拉屎拉尿。
散了会,李济运同朱芝站在楼前路灯下说话。朱芝说今天电话采访的很多,只因是上次中毒事件的延续,倒也容易应付。如今又冒出刘星明博客事件,只怕又会有新的震动。成鄂渝没有打电话,只给朱芝发了短信,暗含威胁的意思。朱芝想把成鄂渝的照片放到网上去,曝曝他的豪华披挂。李济运觉得不妥,怕没事惹出事来。朱芝直骂成鄂渝真是可恶,媒体怎么尽养些不要脸的东西。李济运劝她该忍当忍,一旦因那些照片惹出事来,就不是单纯的个人行为了。
李济运回到家里,洗漱完了刚要睡觉,爸爸打电话来,说出大事了。李济运听着头皮底下都空了,忙问是什么事。爸爸说济林的赌场出了人命案。原来有个外村的妇女,在赌场输红了眼,就借高利贷。越借越多,借到十几万,仍旧是输,就喝农药自杀了。她是跑到赌场喝的药,死在赌场里。外村来了几十人,打了一场大架。
李济运胸口突突地跳,问:“春桃哪有这么多钱放高利贷?”
爸爸说:“万幸,她不是借的春桃的钱,借的是烂仔的。”
赌场放贷的多是烂仔,哪里有场子就往哪里去。春桃没有多少钱,只借给知根知底的人。烂仔放贷不管三七二十一,你敢借他就敢放,还不出就放脚筋。那女的就是烂仔逼她还钱,才喝了农药。
出了人命案,赌场必定要封掉,必定还要抓人。开场子的人肯定跑不脱。李济运早就猜到要出事,没想到出这么大的事。他跟爸爸说:“要济林马上停手。他还要搞,到时候不要找我!”
爸爸说:“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你劝他。我劝不住。”
李济运说:“我怎么回来呢?我不能回来。出这么大的事,我回来不过问不行,过问起来又自找麻烦。我不管这项工作。再加上,自己弟弟也在里头搞!”
舒瑾在旁边听着,猜到是出大事了。她本来要同李济运吵架,只得暂时把自己的事放下。听男人说了村里的人命案,就说:“你不管不行,你至少打个电话,叫济林赶快收手。”
“他听我的吗?他不到黄河心不甘!”李济运虽说生气,仍是打了济林电话。济林果然不听,只说人命案关他屁事!派出所调查了,农药是她自己喝的,又不是哪个灌的!
“公安就这么轻松放过你们?”李济运骂道。
济林在电话那头冷笑几声,说:“你怪公安不管啊,你下指示嘛!告诉你,他们管了!来了几个马仔,把桌椅板凳一顿乱打就走了。我告诉你这是做样子的,他们收了钱,敢怎么样?他们砍烂了三猫子家一张桌子,三猫子老娘骂他们砍壳死的,他们屁都不敢放,灰灰溜溜地走了。”
济林还在得意地讲着,李济运把电话挂了。舒瑾见男人挂完了电话,就开始说自己的事:“我干吗要辞职?负领导责任?教育局长是我的领导,要辞职吗?县委书记和县长是教育局长的领导,要辞职吗?”
李济运心里气得要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依你这么辞职下去,一直要辞到联合国!”
“谁跟你笑!联合国同幼儿园中毒屁关系,我同这事屁关系!我辞什么职?”
李济运摇摇手,不想说了。他实在太累,今天的事太多了。舒瑾先进卧室了,李济运独自坐在客厅。脑袋都快炸开了,他想安静一下。墙上的怕,安详地望着他。那个花瓶,真像佛的眼睛。凡人造孽或是受苦,佛只能慈悲地望着。自己不救赎,便是苦海无边。李济运这么胡乱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个看热闹的人。他身处这个位置,说起来是个常委,却事事都是做不得主的。
第二天一早,老百姓抬了一具尸体,黑压压一片堵在大院门口。李济运暗暗担心:未必是村里赌场死的那个?他听到有人议论,却只作没有在意。上访的事谁都不会争着去揽,除非牵涉到自己分管的工作。李济运除了当县委办的家,只分管信访工作。这可是伤透脑筋的事。好在政府办和信访局还在前头挡着,不然他得天天守在大门口。这事迟早要到他这里来的,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去管。真是自己村里的事,他反倒不好管。
李济运约了朱芝,两人去妇联找陈美。妇联只有两间办公室,主席单独一间小的,副主席和另外几位干部共一间大的。见来了两位常委,大家都站了起来。妇联干部都是女的,就嘻嘻哈哈的,叫李济运帅哥常委,叫朱芝美女常委。陈美勉强笑笑,不喊帅哥,也不喊美女。玩笑间,有人倒上了茶水。李济运接过茶,笑道:“美女们,我同朱部长找陈主席说几句话。”
听出是要回避,几个女干部就笑着出去了。陈美猜到是什么事,便说:“劳动两位常委,不好意思。说吧。”
李济运问:“美美,星明博客上的文章你看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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