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缩在赵昭仪身旁,闻言身子一抖,随后仍是低眉敛目,不敢多言。
宫中的孩子向来早熟,虽然只有七岁,她亦明白女子婚嫁就是一生的福祸所在。婚嫁上出了丑,即便贵为帝女,她的耳朵里也充斥着众人的嘲讽。
拓跋弘凝神半晌,招手与长宁道:“宁儿,父皇问你,愿不愿意再挑一个夫婿。”
“啊?”长宁一时惊愕,随即羞赧地抿唇不语。
“昭仪,朕准备再次为长宁选驸马。”拓跋弘认真和赵昭仪商议了起来:“长宁被婚事所累,皆因西梁王之事令她出丑,遭人嗤笑。若是能再订一份十全十美的婚事,就能堵了悠悠之口,再不会有人说长宁嫁不出去要嫁一个短命鬼。你意下如何呢。”
此时的赵昭仪完全是高兴糊涂了。她喃喃地开口道一声“皇上”,随即连忙拉着长宁跪地谢恩。拓跋弘所说的她早就明白,自那日林媛给她出了个主意,她就一门心思想再挑驸马。可这话怎么敢和皇帝说,长宁的婚事刚搅黄了,顺带着搞砸了西梁王那边的政事,皇帝也因此烦躁地很。
再则,她直觉认为长宁一次婚事不成,是上天注定了没福,怕是皇帝日后就要打着送她去和亲的念头了。越是这样赵昭仪越是不敢进谏,怕操之过急,逆了皇帝的意思惹他不快,许是真要将长宁送到匈奴去了。
本想着徐徐图之,结果皇帝竟亲口与她商量了。
民俗中一金二银三铜四铁,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总是额外受宠的。皇长女扇玉生母是他大忌,皇长子又是沈妃所出,真正论起来,长宁才是他真心喜欢的第一个孩子。
且,拓跋弘如今儿子是有几个了,亲生女儿却不多。昭纯本是他侄女,是用一个小皇子的命换来的,虽有移情,到底不是亲生。
瞧着赵昭仪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压抑着自己的惊喜,拓跋弘叹一口气,伸手拉过了长宁道:“朕绝不会送宁儿去和亲的。宁儿是大秦最尊贵的皇女,想挑什么样的驸马没有。”又问赵昭仪:“朕整日忙着朝上的事,又兼皇后有孕,对长宁的驸马也没个准备。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这一次赵昭仪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皇帝不单愿意给长宁挑个好婚事,还在大庭广众下,亲口问她的意思。皇女婚事向来由帝后或太后做主,何时轮到身为妃妾的生母插嘴,这会子皇帝问她的意思,显然是真心对长宁好,赵昭仪只觉着自己一辈子的隐忍都值了。
趁着这重阳佳节,后宫主位都在,皇帝金口玉言定下了就再不能更改。赵昭仪遂握紧了手指,深深提一口气回答道:“臣妾……觉着右丞相萧大人家的小公子是个好的。”
此言一出,不单皇帝惊愕,旁的嫔妃等人也不解。一贯和赵昭仪交好的刘婕妤连忙去拉她的衣裳,一壁急道:“姐姐糊涂啊!萧右丞相和左丞相不同,他们家可是寒门出身,就算做了丞相得了爵位,世人也不将他们看做王公贵族。这样的家世还敢肖想帝姬……”
说白了,萧臻就是一暴发户。在这个注重世家底蕴的时代,暴发户一贯和“浮躁”、“品位低”、“无根基”挂钩,不被贵族圈子承认。
“婕妤说的是。”拓跋弘亦不赞同:“昭仪,那萧家的公子有哪里好呢?家世平庸不说,才学亦不出众,在京城没有贤名。”赵昭仪跪着不知如何回答,太后啜一口茶对她道:“你起来。哀家只问你一句话,你当真愿意把长宁嫁给萧公子?你可想好了,萧家寒门,日后长宁在皇室姐妹中就难抬起头。萧家根基浅薄,长宁的子孙很可能因缺少家门的扶持,越发没落。”
赵昭仪始终没有抬头。最后她将身子伏得更低,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声,低低道:“臣妾愿意。不论长宁日后贫贱富贵,只要她能平安喜乐,臣妾就知足了。”
“好!”不等皇帝发话,皇太后就一锤定音,一壁传旨道:“明日,宣右丞相及礼部官吏进宫!”
因着西梁王世子一事受连累,婚事蹉跎的长宁帝姬,竟就在重阳节的筵席上将婚事定了下来。
事情解决地太容易,散席后,高兴坏了的赵昭仪拉着长宁一同回宫时脚步都迈不稳。长宁安安静静地陪她步行,半晌,问道:“母妃……萧源就是那天在场上打马球的?唉,他有什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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