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快二十分钟后才能赶来,这段时间他完全可以进到邮局的报刊零售厅翻翻杂志。这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问的好办法。可他没有去翻杂志,他朝她可能出现的方向张望,仿佛她在下一分钟就会出现,或者他现在就会在走过来的人群中看到她。除非她插翅飞过来,他想,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看到她的。
等着等着,他感到了一丝恐惧:她会来吗?会的,他对自己说。可是她真的会来吗?他不敢肯定。她并没答应他,或者她有事也说不定。他继续向自己提出这个折磨人的问题:她会来吗?他不再能够回答了,他只是感到焦灼。后来他走进报刊零售厅,拿起一本杂志,书页像自动数钱机上的纸币快速地从一边运动到另一边。
鲁辉什么也没看到。他的耳朵在倾听着脚步声。他的眼睛不时地透过大玻璃窗看向外边。他又换一本杂志,这次他拿起来翻都没翻就放下了。他无法忍受自己的紧张,急忙走出报刊零售厅。
他像一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子,昏头昏脑的。
为了安琴,他应该牺牲爱情。同时,安琴也必须牺牲爱情。这就是他想告诉安琴的。
安琴会问为什么?
但,他不会说出原因。
问题并非就这么简单。还必须考虑这件事对心灵的影响或伤害,此外还必须考虑他们的承受能力。如果在以前,他会从自身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并作出行动。现在,他首先考虑的是安琴。安琴是个古怪的女孩,她身上那种极端的东西让他感到害怕。
安琴会牺牲爱情吗?
答案好像是否定的。
如果一定要让她牺牲爱情,她会做出什么举动?
不清楚。
安琴的到来粉碎了鲁辉所有的想法。一切答案都在她身上。看到她那双既清澈又天真的大眼睛,他想到两个字:命运。随后他更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两个字的力量。此时他只是本能地感到,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爱情将继续进行。
他爱安琴。他不能放弃。
安琴也爱他,也不能放弃。
这天晚上,他们做了四次爱,而且每次都很成功。他们四度体验了天堂的滋味。当肉体从紧张中恢复,激情的潮水渐渐消退并为下一次涨潮积聚能量时,他们就慵懒地交谈。交谈的话题主要是家庭和经历,因为他们彼此还不十分了解。其实,只是安琴在说,鲁辉在听。
安琴讲了她许多童年的趣事,也讲了她父亲早逝给家庭带来的灾难,还讲了不幸的少年时代,她说她的性格主要是那时形成的。然后讲了她上学的一些事。再就是讲了她和妹妹的一些故事。最后,她讲了她伟大的母亲。父亲去世后,是母亲撑起了她们头顶的一片天空,为她们遮风挡雨,将她们养育成人。如今,她妹妹也已经上大学了。母亲呢,则老了。
她的声音在夜晚的暧昧空气中飘荡,时高时低,时断时续,有时清晰,有时则如梦呓。这声音让他们的肉体冷却,让他们的欲望凝固,也让夜晚显得更为宽广和博大。声音消失的时候,肉体重新变得灼热,欲望再次燃烧,他们又像两滴融化的糖稀一样粘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