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于太史寮那一批铮铮铁骨、特立独行的史官,这时也纷纷沉默下来。
对于大暴动起因的定调,太子安内心是非常怀疑的。在他记忆中,那一位英明且慈爱的父王,绝对不可能是一位暴虐之君。
但召公虎等人的话,以及摆在眼前的调查结果,却让他不得不去相信。太子安因此陷入极大痛苦中,无法自拔。
虽心存怀疑,但他从来没有公开反驳,或者提出不同意见。
太子安深知自己还没恢复太子身份前,不宜随意开口说话,尤其这种政治不正确的话。
他只能将这份怀疑,深深藏在内心深处,偶尔跟妻子,以及忠心耿耿的谢轲私下吐露几句。
这种情况,直到太子安返回王宫,第一次遇见伯阳甫后,才发生改变。
彼时,伯阳甫接替逝世的太史微,成为太史寮新太史。伯阳甫素以博学多闻著称,他在召公虎之授意,以及摄政伯和父首肯下,成为东宫太子之师。
出乎太子安意料,伯阳甫虽是太史寮之首,但他对大暴动起因,竟提出与召伯虎等重臣,以及调查结果截然相反的惊人说法。
他认为天子不是暴君,相反是一位致力于革典,却被保守势力强烈反对,遭到失败的明君。
“百余年间,王畿土地和人口不断分封给各采邑主,以至于天子所掌控王田和国人越来越少,王师数量及战力不断下滑……”
俩人初次见面,伯阳甫劈头第一句话,深深震撼太子安。多年后,在他脑海中,仍不时回荡着太史所说这一句话。
“公太史,学生愿闻其详!”太子安压抑着激动心情,对伯阳甫俯首行礼。但他说话时,身躯还是不断地颤抖。
“一言以蔽之,”伯阳甫对他说,“大暴动发生,问题根源于天子权威持续衰落,以及采邑主势力日渐壮大。”
“采邑主……”太子安盯着对方眼睛,喃喃重复着。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伯阳甫一边说,一边翻开手上简册。
“据周礼规定,天子可利用采邑制,将王土赐予王廷卿士。这些被赐予土地的卿士,享有对采邑绝对支配,但需履行对天子的义务,并在王廷服务。”
“公太史,这些王幾内的采邑主,与东国诸侯有何不同?”太子安抬头平静地问。
“畿内卿士采邑不可世袭,需绝对服从天子调配——无论改封或增减封邑。”
伯阳甫捋着胡须,续道:“像王廷内召公、益公、井伯、荣夷公等,他们既是宗周卿士,亦是幾内荣邦、井邦、益邦等邦君。他们的封地,都是历代天子据周礼采邑制所赐予。说白了,这些畿内邦君就是采邑主也。”
“学生明白了!”太子安恍然明白,“这些采邑主均按采邑制,被天子赐予王幾内土地,但被赐予土地可随时被撤。至于……”
他稍微思索一下,又道:“至于幾外东国诸侯,如齐侯、晋侯、鲁侯等,彼等据分封制建国,称为国君,可世代传承。天子可干涉其国政,废立其国君,但无权撤其封国。”
“然也!”伯阳甫微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