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修为压人。”
“原来如此。”裴煜笑了笑,转过目光,向花树深处走去,“我虽然也练了些武道,但我不是武夫,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武夫傲骨’。
在我眼中,这世上有千万件事值得我去做,却唯独没有哪一件事值得我去送死。
你的要求,靖海王府会替你办,但我劝前辈一句,萧铁衣并不是个纯粹的武夫,他可是‘照夜司主’,用你们江湖上的话来说,就是‘朝廷鹰犬’呐。”
笑了笑后,裴煜穿过一片林立花树,正待远去之时。
却忽然感到一阵气浪拂面而来。
不由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一袭白衣身影站在前方。
他脸上的淡淡笑意顿时消失,立刻转身,又看见另一个浑身染血的蒙面身影,正在那边与吴若闲对望。
“你接着说。”
咔嚓一声。
楚秋将古拙刀插在地面,轻笑道:“你的话很有道理,好听,爱听,多来点儿。”
裴煜听着背后的声音,额头已经渗出一些汗水,但还是镇定说道:“白衣前辈这是想要替‘逍遥剑’出头?据我所知,他与你的交情,可并不算多么深厚。”
“谁是‘白衣前辈’?”楚秋抬手敲了敲银色面具,“看清楚了,我是‘刀绝’。”
随后,一指以衣袍碎布遮面的韩东流,“他是‘剑绝’。”
裴煜顿时沉默下来,浮现出几许‘荒诞难言’的表情,轻声道:“您莫非以为,这种自欺欺人的遮掩,就能躲过照夜司的耳目么?”
楚秋没有说话,而是举目望向了与韩东流气机纠缠的吴若闲,“你想护着他?”
吴若闲目不斜视,早已认出这二人的‘身份’,盯着面前的‘剑绝’韩东流,缓缓说道:“靖海王府给了老夫一个承诺……”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楚秋打断了吴若闲,随即道:“你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既然如此,你想挑战‘枪魁’萧铁衣,那就登门开打。
他如果愿意以武夫的身份卖你这个面子,又何须这些弯弯绕绕。
说到底,以五品挑战四品,还是四品武评第二,你心中早有被萧铁衣打死的觉悟。
不过就是怕他不肯点头,所以才要请靖海王府出来卖这个面子。”
被楚秋说破了心中所想,吴若闲沉默不语,无话可说。
“白衣前辈,我不知您唱这一出是打算作些什么,但有句话,晚辈可要先说清楚了,以免事后难以收场。”
见楚秋只顾着与吴若闲说话,裴煜竟也转过身来,平静言道:“您今日不能杀我。”
直到此时,楚秋终于把目光望回了这位靖海王世子,“你怕我杀你?”
“怕。”
裴煜坦然说道:“世上之人,又有哪个真是不怕死的?
便是那些胸怀壮烈的傲然武夫,死到临头之时,不也一样要开口求饶?”
他丝毫不羞于低头服软,神色虽然镇定,但那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底气。
终究是个少年人,再怎么非凡的出身,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楚秋勾动手指,古拙刀飘离地面,来到了他的手中,“怕死还敢以五品宗师为棋,勾结魔门中人?”
这话一出,与韩东流相互‘制衡’的吴若闲望了过来,神色微动。
韩东流则是笑了一声,无咎剑被他倒握在背后,“吴前辈,千万别动,我这最后一剑,未必拿得住火候。”
吴若闲面沉如水,看着他轻声说道:“韩东流,你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有些事情,是该好好想清楚了再说。”
韩东流下意识想要开口,不过马上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是‘剑绝’,摸了摸遮盖面容的破布,淡淡道:“前辈认错了,在下是‘三绝道人’。”
吴若闲:“……”
他摇了摇头,没再与韩东流浪费口舌,伸手抽出背后两杆长兵,劲力一催,帆布瞬时脱落。
露出两杆长约八尺的短枪。
韩东流目光一扫,将‘无咎剑’落到身侧,“前辈可要当心,你这仿造的两仪枪,未必能挡‘名剑’锋芒。”
“无妨,兵器之利也是本事。”
吴若闲轻轻颔首,“你身上有伤,压着点打?”
“不必,倘若输了,那就是我技不如人。”
韩东流也是一笑。
话音落地。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消失。
一时间,花庭之中火光爆闪,气劲还未散开,已有凌厉劲风席卷八方!
见那边打了起来,楚秋也向裴煜走了过去。
这位靖海王世子终于面色惊变,忍不住后退一步:“前辈,说到底你我并未结下梁子,不必非要见个生死。
若您真想杀我,一刀斩来我断无生路,也不必等到此刻。”
他语气诚恳道:“如果还能谈,您尽管开出条件,只要靖海王府做得到,一切都好商量。”
“我好像也并没说过要杀你。”
楚秋用刀身拍了拍裴煜的脸,淡淡道:“我不管是你老子自己想要造反,还是你望父成龙,想混个太子来当,总之这件事,已经落到了你的头上。”
裴煜张了张嘴,没等说话,就被古拙刀压住脸颊。
那冰冷的触感令他动都不敢动。
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生死恐怖’,两脚没有发软,已经算是他苦苦支撑的结果。
他涩声道:“前辈想要什么?”
“叫人来吧。”
“什么?”裴煜一愣。
叫人?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此不管不顾地冲进书会花庭,趁着只有一位宗师在旁保护,随时能取走自己小命的机会。
这位‘白衣无名’,竟然想让自己叫人?
“把你扯着靖海王府这块大旗拉拢的宗师叫来。”楚秋旋转刀柄,在他脸上留了条血痕,“既然你喜欢躲在背后玩手段,今天我就教你一个道理。”
裴煜的眼神微闪,“前辈想教我什么?”
话刚说完,就被刀锋逼得不得不抬起下巴,躲避锋芒。
楚秋用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咙,“没有本事支撑的阴谋,就只是个笑话。”
裴煜的目光阴沉一瞬,却很快就恢复如常。
却不知那瞬间的神态转变,根本瞒不过楚秋的双眼。
楚秋笑了一声,收回长刀:“叫人吧。”
“既然如此,那就如您所愿。”裴煜露出郑重表情,忽然拍了拍巴掌,远处顿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伺候在花庭的下人浑身颤抖,强忍恐惧地跑了过来。
裴煜连一个目光懒得望过去,依旧盯着楚秋,缓缓道:“通知那几位宗师,就说……”
他顿了顿,继而沉声道:“就说,刀绝来了。”
……
前后不过盏茶工夫。
书会之中接连传出的震天巨响,便是令得来往路人大惊失色。
没过多久。
一群身着黑衣,气势汹涌的武夫将这里团团围住,并且赶走了长街上的‘闲杂人等’。
见到照夜司这帮‘活阎王’,自然没人敢逗留在原地。
又是半截香的时间过去,书会院里的声音渐渐停歇,偶有声响传出,却也没那么激烈了。
便在此时,一众照夜司武夫忽然抬头望去,看向那几道阔步赶来的身影。
众人正想行礼,领头的唐谨摆了摆手,看向上头已经被震歪的牌匾,侧过脸说道:“你们在这守着,我进去探探。”
跟随而来的两名五品宗师亦是点头。
唐谨扶正腰刀,迈步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就听到书会内中再度传出巨响!
就连外面的街上亦有震颤之感。
唐谨脸色微变,瞬间提纵身法冲入其中。
几步后便是高高跃起,飞过游廊,看向那座已是满目疮痍的‘花庭’,但见立在正中那道白衣身影,唐谨心头顿时一凛,立即落了下来,隔着几步拱手道:“谢……”
他刚一开口。
就见那人转过头,露出一张裂开半块的银色面具。
后面的话憋在胸口,思虑再三,只能无奈道:“‘刀绝’宗师,又见面了。”
楚秋没有理他,转过头去,看向已经全然吓傻了的裴煜,抬脚踢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宗师。
名字好像叫‘陈士’,他不记得了。
更远处,‘儒生’朱冕被韩东流扶着,不断调转气息,表情极为苦涩。
而吴若闲则早已跪倒在一旁,只能用断裂的枪身撑着身躯,免于倒地昏死的结果。
楚秋目光扫过四周,最后抬脚迈过了‘不老翁’徐鹤的身体。
紧接着,他突然伸出左手向旁边按了过去。
一把剑仿佛正正好好‘撞’在了他的掌心。
柳刃心不知何时出现,嘴角还挂着血痕,一剑递出,周身涌现出弧形气流,咬牙笑道:“阁下真是好手段!”
语气兴奋,好似打得极为尽兴,对这一身伤势全不在乎!
楚秋余光瞥她一眼,真气瞬间翻涌而出,挥手打断那一柄长剑!
劲力横卷,当场将那名叫柳刃心的女子宗师打成凌空旋落的叶片!
当她重重砸在地面的瞬间,终是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楚秋面前再无阻碍,举步走向裴煜。
看着那道不断逼近过来的身影,裴煜浑身颤抖,惊骇莫名。
直到二人近在咫尺,裴煜牙关疯狂打颤,竟是连抬头都不敢。
楚秋却是伸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脸,“就只有这些?”
裴煜不敢抬眼看这位‘白衣无名’,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唐谨。
唐谨被他这双眼一望,惊讶发现这位靖海王世子已是被吓哭了。
他虽然也有些震撼于现场的惨烈,却还是不得已地拱手苦笑,缓和着语气说道:“阁下能否移步聊上两句?就当是……看在从前交情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