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也同样认出了对方,一位暂住在岛上的阿戈尔(海洋生物亚人)医师,同时也是洛拉的主治医师。光从外表上看,她也比洛拉健康不了多少,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宛如娇弱的病美人。
“是要换药了吗?我来帮忙吧。”
“好的,谢谢……”
絮雨将药物和工具一一摆放,神念在一旁帮忙整理,并递去相应药物。
“静脉注射的速度还可以吗?有没有不舒服?”
“已经适应啦医生。”
听见女孩的声音活泼了起来,絮雨有些惊讶。曾经连听到药瓶和镊子的声音都会害怕的女孩,此刻竟然突然改变。而这很有可能和她身后,刚才和女孩一起说笑的年轻医生有关。
“医生,我还要打几次针啊?”
“这……要视情况而定。”絮雨的语气犹豫了一下,“不会很久的。”
“那等我好了以后,我想和妈妈去看电影……啊,我忘了,我现在是感染者了,感染者不能去电影院……”女孩想起了残酷的现实,表情一下子暗了下来。
“……请不要太难过,至少罗德岛上的多媒体室,也是可以放电影的。在有医护人员陪同的情况下,你是可以和干员们一起看电影的。”
“那我想让念骑哥哥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念骑医生他……”絮雨略带迟疑地望向神念。
她知道面前的青年是医疗部的新星,进修的也是矿石病的前沿理论,平时不是在教室听讲座就是在手术室实习,正是最辛苦的时候。他今天一大早来陪洛拉就已经很让絮雨出乎意料了,再让他抽空陪洛拉看电影,着实有点难以开口。
“可以哟,正好我也和人约好了新年的时候去放映室看电影。”神念笑着答应了,而他口中所说的,自然是和姐姐们看炎熔和年主演的贺岁片。
“太好了~~”洛拉甜甜地微笑。
有神念在一旁陪同,女孩服药时也不再痛苦,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清晨时分。
神念陪洛拉看了会儿书,留意了一下时间,读到章节末尾的时候起身告别。
“抱歉,小洛拉,我得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嗯,念骑哥哥你去忙吧,我会乖乖地等着的。”
两人不舍地告别,神念背上斜挎包,走到门外,见絮雨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只见她轻轻合上门扉,似乎有什么不能让洛拉听见的话。
“絮雨医生,是有关小洛拉病情的事吗?”
“……是的。造影结果很不乐观,源石已经压迫了她的视神经,抑制药物还没能让她的病情彻底稳定下来,以现在的状况推断……她很有可能失明。”
“果然啊……”神念遗憾地叹道。
“那副眼镜,是念骑医生你给洛拉的吗?”
“是。出差之前我和她聊过,她说有时候视野会有点模糊。”
“原来如此……谢谢你,念骑医生。谢谢你给予洛拉久违的温暖,那是我所给不了的。”
“只是一副眼镜。”神念笑道。
“不止是一副眼镜。”
神念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见时间紧张,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小洛拉?”
“现在告诉她的话……我不知道她承不承受地住。她还没有害怕,如果能让她多安心几天的话……”絮雨显得有些纠结,作为流浪医师的她显然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状况。
“「我是一道扑朔迷离的幻影,我时时在不存在的回忆里瘙痒着你。我有时是恶魔有时是天使,我带来最温柔的呢喃,也赐予最绝望的灾难。我是什么?」”
神念以一句谜语反问。絮雨先是一愣,略加思忖,语重心长地给出了答案:“是梦。”
“没错,在她开始她最漫长的噩梦之前,需要有人把她叫醒。我想,这个恶人由我来当,或许会让小洛拉好接受一点。”
一抹深深的悲悯浮现在萨卡兹青年的脸上,如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要是那时候也有人把他从噩梦中叫醒就好了,他想。
道别了絮雨医生,神念独自走向无人的舰道深处。各处的监控摄像头都被他的视线捕捉、计算,直至演算出一处监控死角,径直走去。
两只手均举在胸前,大拇指与无名指相扣,食指与中指直立斜岔,两臂相交平移。
一面如圆镜的白光侍立在前,被一圈不断闪烁的黑色污点包围,光芒泄去,露出另一片天地。
那是永恒浮动的蔚蓝生命,是这片大陆深邃的秘密——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