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上尽心一点,密林农场眼看就要成为国家级的农场,您的努力特别重要,好吗?”
毛纪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我三个儿子还在农村一天赚七分工,我六七个孙子还在农村跟着只有小学文化的老师读书,我不努力成吗,我当初拿我丈夫的命给你换留学,现在就得拿血和汗,给我另外三个儿子刨光阴,我不能只肥了你一个,亏待了别的几个呀。”
邓昆仑给她说的没头没脑的,想跟母亲多聊几句,老太太锄头一扛,又去锄地去了。
曾经,苏双成一家子在这片红柳滩上挖下第一锄头的时候,邓昆仑可完全没想过,这个农场,会成为,他不得不关注母亲毛纪兰的理由。
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邓昆仑又悟不透老太太这种似硬非硬,似软非软的语调。
可怜博士工作忙到焦头烂额,从越南临时基站来的红色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却还不得不去问问苏樱桃,毛纪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土地养了整整半年,现在是秋季,也是土地最肥的时候,农业部的专家马上要来收集检测结果,分析土壤,做最后的决定,苏樱桃当然也很忙,甚至忙的不可开交。
苏野来的信里给她传授的经验,说农场想要有一个最好的检测结果,就必须赶在专家到来之前,用拖拉机架着30公分长的大犁,把所有的地重新垦一遍,把深层最肥沃的土壤给翻出来。
而机械厂会开拖拉机的人不多,孙紧就是其中之一。
她看完了信,当即决定开着拖拉机,带着曾经向阳公社的拖拉机手孙紧,到市农业局去调拖拉机,赶紧重新犁地,争取让土地在专家来之前,让土地达到最好的状态。
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好迎上邓昆仑。
“小苏……”邓昆仑倒是记忆力很好,把苏樱桃拉到一边,就把毛纪兰的话,一字不落,原模原样的,给苏樱桃复述了一遍,然后一脸认真的问她:“我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正所谓未雨筹缪,毛纪兰的农场场长位置,在苏樱桃的一路辅佐下,有点太稳固了。
老太太不但没有意识到苗小兰随时准备取代她的农场场长位置,甚至觉得自己在农场的地位举足轻重。
要苏樱桃猜的不错,老太太这是未雨绸缪,想在专家团来之前用撂挑子,给自己谋点一利益,就不知道那个利益到底是什么了。
“所以,你想知道你娘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里头,隐藏的真实意图?”苏樱桃往前走着,笑问邓博士。
邓昆仑被东方式的似是而非给打败了,他现在不知道他母亲还肯不肯在农场好好干,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更不知道她对汤姆和珍妮,对苏樱桃的态度。
从她的话里听来,她似乎很是赞成他的态度,但是她的神态中却充满嘲讽。
他确实想知道,在农业部的专家立刻要到来之前,他母亲到底还想不想在农场干。
又会不会想宋正刚猜想的那样,关键时撂挑子。
“急什么,明天她就会告诉咱们,她到底想干嘛。”苏樱桃说着,给博士挥了挥手,这个可怜的西方归客,哪能知道自己在东方,在与人斗其乐无穷中身经百战的老太太,准备给他们两口子套的,是什么样一个大枷锁。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赶紧把种苗繁育中心顺利争取下来,所以苏樱桃一路到了小学,就去找孙紧了。
结果孙紧居然不在。
已经成功怀了张悦斋孩子的白娟抚着肚子努了努嘴,笑的别有深意:“苏主任,你还不知道吧,孙紧最近追咱们农场的郑凯追的紧着呢。女追男隔层纱,我看他俩的好事儿,快了。”
孙紧居然在主动追郑凯
是挺不错的一对儿。
这是苏樱桃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但她只好一个人去市里,到农业局给自己申请拖拉机。
金秋,漫山遍野的粮食已经被收割完了,天蓝如洗,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向外延展着,马路延向天际,是一条直线。
秦城监狱正在驻扎军人,路上一辆接一辆的全是军车,苏樱桃这拖拉机本身就是个吃土的东西,秋天又是灰尘最大的时候,灰尘扬天到,她一路连嘴巴都不敢张。
偏偏有辆苏国进口的嘎斯69,本来是从对面来的,经过她之后调了头,超过拖拉机了,给她吃了好多土。
苏樱桃心情好,不计较,放慢速度,要等对方扬长而去的,结果对方却故意押着车,在前面走的慢悠悠的。
苏樱桃于是一把方向超了对方,超到了前面。
结果不一会儿,那辆嘎斯69又把她给超了,超了之后也不走快,慢悠悠的给她制造着烟尘,又呛又咳,脸上扬了一层的土。
苏樱桃忍了忍,踩着刹车把拖拉机速度放的慢慢的,打算不跟那辆苏联老嘎斯较劲儿。
结果她刚放慢速度,前面那车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刺在她眼睛上,一瞬间她的眼睛给刺的什么都看不见,正好前面一个大坑没躲过,苏樱桃的屁股差点没给摔成两瓣。
她抬头一看,嗄斯69的后座儿上,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坐在正中间,手里拿个小镜子,正在照她,是反光让她瞬间失明的。
一脚油把拖拉机冲起来,苏樱桃就跟这辆老军车并肩儿了。
对方快,她快,对方慢,她也慢,咬的紧紧的,分寸不让。
那辆军车大概没想过会让一台拖拉机给压着跑,几番想发力摆脱苏樱桃,但博士这拖拉机的盖子下面可是吉普的一整套发动系统,怎么可能跑不过一辆老嘎斯?
对方显然也给苏樱桃激怒了,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还不停的打着喇叭,听起来似乎有人在吹口哨,这明显属于耍流氓了。
苏樱桃的拖拉机都逼近80码了,迎着风,她的嘴巴都给吹的合不拢,不停的吃着灰,那车里还有人在笑呢,笑她开个拖拉机吹这么大的风,吹的像个狗头一样?
眼看速度越来越快,她突然一把方向打到老嘎斯的前面,老嘎斯速度太快刹不住,就得往旁边打,而旁边正好有个坑,坑沿是断裂的水泥面。
只听噗嗤一声响,对方一个轮胎爆胎了。
苏樱桃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走了。
能在她这儿耍流氓的男人,还没生出来呢。
老嗄斯上面,刚才拿个小镜子,一直在照苏樱桃的那个人,原本是坐在后排的,而且没系安全带,就在刹车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冲到前面的椅背上,镜子竖着撞在他的额头上。
等他抬起头,前面的司机赫赫然的,发现他的额头上给印了一个小月牙。
这是,变成包公啦?
“操他妈的,秦州的女拖拉机手怎么这么野?”他愣了半天,气急败坏的说。
前面的司机问:“咱们调头吧,机械厂在咱们身后。”
后排坐上穿着军装的男人揉着额头上那个月牙型的包公印子,努力往前张望了一眼:“妈的,遇见个女流氓!”
谁他妈能想到,一女同志,开着高高的拖拉机,先是超车,再是并车,然后尾尾别车。
要给她一辆真正的汽车,她岂不是能玩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