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日,皇后何雯斐的灵柩正式迁出皇宫。
这场丧礼并没有按照皇后的规制进行,简单的仿佛死了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除宗室成员外,百官无需服丧。但其实,就连宗室服丧,也只是各随心意罢了。
这一切,都因为皇帝所颁布的旨意。
寥寥几句:“何氏雯斐荧惑失道,怀不德。其自知罪孽深重,难承天命,故自请废位,且自尽以告天下。”
皇后失德泯行,这是最严重的罪过。有了这道旨意,废后一事尘埃落定,何雯斐自然不能以皇后的规制举办丧礼。
再加上她选择了自尽,这亦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因而皇帝的旨意中连她最后的身份也无法给予。
这个以备受宠爱和尊敬著称的皇后,死后之凄凉,让人唏嘘。
然而,与这道旨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皇帝在颁布旨意的当日,因过度悲痛而晕厥。
这件事,宗室之人无人不晓。
也正因为这次晕厥,让宗室成员们心中明白废后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因此,尽管并未明旨要求,众人也都默默在各自府邸服丧,以示对废后的哀悼。
在皇帝过于哀痛,以致无法处理朝政的两天里,四皇子武天骐一直跪在宫中。
两天两夜,滴水未进。
直到快要撑不住了,才被皇帝召唤入殿。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因为一个女人,竟连累了母后……还请父皇责罚!”武天骐伏倒在地,满面凄哀。
许是他跪的时间太久,眼下的他发冠散乱,面色土黄,憔悴不堪。
皇帝哀叹一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起来吧,你也是爱妻心切所致,如今何氏已经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此事……已经有了结果,今后莫要再提了。”
武天骐闻言,惊愕的抬起头来。
他不敢相信,如此大的罪过,皇后以命相抵的罪过,竟然就这样被皇帝轻轻揭过。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下一刻,就看见皇帝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皇帝将武天骐扶了起来:“只是,这件事在百姓中影响极其恶劣。朕希望你今后以此为戒,好好管束自己身边的人,也不要为了一己私情再陷自己于不义之地。”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武天骐讷讷而言,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件事你差点铸成大错,而你身边的人却没有起到劝诫的作用,朕觉得他们难堪大用!你身边的那个金福来年纪也不小了,朕听说他仗着曾经跟你母嫔一同当差的情谊,在你府中作威作福,实在可恶!王献安一直在宫中当差,最是妥帖尽职,待你母后丧事完毕,朕便让他去你身边,也好相助于你。”
武天骐惊疑道:“父皇说的可是一直侍候母后的王公公?”
“正是。”皇帝点了点头,“你那里缺少一个管事,朕觉得他就很不错。”
武天骐变了脸色。
如今他府中的管事乃是金福来,那是他最信任的太监。在自己年幼时便跟在身边,除了掌管府中各项事宜外,还为自己处理机密之事,他在年岁上甚至比王公公还要小几岁……如今父皇要将他替换为王公公,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父皇,王公公一向劳苦功高,儿臣不敢……”武天骐试图让皇帝改变心意。
然而皇帝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就是因为他劳苦功高,朕才放心让他侍候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些日子也该入朝议事了,待百官信服后,朕也该给你一个封号了。”
武天骐心中一凛。
沉默片刻之后,他跪下谢恩:“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叹了口气:“朕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之后,皇帝便再无话可说。
武天骐步履蹒跚的走出皇宫,迎上前来的是金公公满脸的关切:“殿下,陛下可有怪罪?”
看着金福来发自内心的担忧,武天骐如鲠在喉,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金公公长舒一口气,亲自将武天骐搀上了马车。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武天骐心中五味杂陈,缓缓的关上了车门。
他知道,今晚将会是金福来度过的最漫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