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那样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加上年龄相近,与诺豪和邓肯两位小将没有代沟之别,因而当他一到军营,三人就打得火热,成了好朋友。虽然年龄只大了五六岁,但昆达的阅历却比两员小将要丰富多了。当他讲起过去与丹西等伙伴游历、征战、到处胡闹惹事等种种轶事趣闻,小伙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连因父亲战死而一直郁郁寡欢的邓肯,也露出了久违多时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看到这一场面,李维虽然习惯性地不动声色,但内心却非常的欣慰。
“莲娜嫂子从此就对你一见倾心,嫁给你啦?”邓肯兴奋地问道,年轻的骑士心里充满了对打架泡妞等刺激而又充满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生活的向往。
昆达得意地点点头,突然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小声道:“嘘,李维叔叔过来了。”
跟两位小将一样,昆达对李维也以叔叔相称,不仅给严肃的军事会议带来家庭般的温馨气氛,也叫两名小将觉得遇上了一位可以吐露心扉的大哥,内心充满了亲切感。
所有人都停下交谈,望向主将。
“弗雷儒斯,对岸情况如何?”李维嘴上出声,眼睛却盯著沙盘模型。
“自从我方得到了圣瓦尔尼的外交函后,河对面的鲁道夫属下军队也在进行大规模的调动。早晨已经有部分敌军骑兵离开阵地北上,对岸的敌营里也一直有动静,似乎在酝酿著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另外,间谍送来了情报,布里埃的十万大军将在明天抵达敌方阵地。”
“嗯。”李维抬起头,语气也平和多了:“昆达,你怎么看?”
“李维叔叔,我认为狄龙在奥利维拉干得非常漂亮,已经完全把持了中央政权。不过,掌握圣瓦尔尼主要军力的鲁道夫似乎并不买帐,他可能考虑与布里埃大军换防以抵挡我军,而后抽调主力北进与狄龙作战。看起来,圣瓦尔尼的一场大内战不可避免。”
“哦,你是凭什么下此断语的呢?”李维的问题半是徵询,半是考察。
“圣瓦尔尼特使送来的外交盟约是经奔流河坐小船秘密送来,与此同时,对岸的鲁道夫并未派出使者来议论罢兵休战等事宜,足见两者之间的分歧。在战争与结盟如此重大问题上各行其道,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鲁道夫并不承认圣瓦尔尼新政府对自己的指挥权。”
“嗯,昆达的看法与我完全一致。”李维对回答非常满意,他转向室内众将:“对于圣瓦尔尼内战的前景,大家有什么看法?”
“当然是狄龙获胜!”诺豪兴奋地接著道。
“这么肯定?为什么?说说你的道理。”李维依故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口气显然有些不悦。
“哦,这个嘛”诺豪思索著:“狄龙将军用兵如神,这些天我研究了他的既往战例,对于他的战略战术非常佩服、非常崇拜。如今狄龙将军完全控制了奥利维拉,挟王令讨伐鲁道夫,符合大义名分。此外狄龙将军也是我们的盟友,有我军的配合,前后夹击,定然能够消灭鲁道夫,一统圣瓦尔尼。”
年轻人心里自然是崇拜英雄,不过在黑岩城郊长大的诺豪显然并不明白指挥所里大多数将领的心思。
“为将者的大忌就是信口雌黄,妄下断言!狄龙刚刚篡位夺权,手中兵少将微,既要应付内奸,又要迎战强敌,形势可以说非常不利。即使加上王位的威权,胜负最多也在五五之分,怎么可以断言必胜?!”李维阴沉著脸,话也说得相当重:“另外,我还要劝你一句,换个偶像崇拜!要知道,有成千上万的闪特兵将丧命在你这个偶像手上!”
作为中央走廊的强国之一,闪特王国要扩张势力,就不可避免地会跟国境西北方的圣瓦尔尼发生冲突,两国间也多次发生战事。当年的圣瓦尔尼名将狄龙就曾多次率军击败入侵的闪特军队,有好几次还是痛快淋漓的歼灭战,在创造战史上经典战例的同时,不计其数的闪特将士成为了他“精灵之眼”下的亡魂野鬼。
对于这样一个当年本民族的大敌,原闪特军界的将领们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好感。李维虽然未曾与狄龙交手,根据丹西的指令也必须与狄龙结盟,但天生的民族情结仍然牢牢地占据著他的心灵深处。
大哥的作用,在这会儿就表现出来了。当室内一片沉默,诺豪红著眼睛,低头不语,而其他的闪特籍将领又大多幸灾乐祸的时候,昆达出头来做和事老:“李维叔叔,在战略分析上,我同意您的看法,狄龙一方的胜面不大,除了狄龙自身深浅莫知的用兵能力外,他们可以仰仗的东西很少,形势不容乐观。不过在战争结果上,我却倾向于认同诺豪的看法,虽然他是通过猜测得出这个结论。狄龙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生性狡猾至极,作战很有一套,政治手腕也相当圆滑。而且,我方的孔狄纵队长已经率五千勇士悄悄潜入圣瓦尔尼,可以说是狄龙手里的一支奇兵。现在我们并不知道,像这样尚未亮出来的底牌,狄龙到底还握有多少。我认为,狄龙本人应该是对独力取胜鲁道夫非常有信心,仅从他派来使者并不要求我军协助进攻鲁道夫就看得出来。”
昆达的面子,李维无论如何还是要给,而且对于亲如义子的诺豪犯的小过错,他当然也不会一直揪著不放,他摆摆手:“圣瓦尔尼的这场狗咬狗的内战,并非我们所能控制,就由狄龙和鲁道夫他们去闹腾吧!现在我们该关心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击退敌军,保证边界安宁,尽早腾出手来援助中央郡的友军。”
“当年我曾随维塞斯将军与狄龙作过战,对于此人的歹毒是有过深刻体会的。”马里安想起当年旧事仍然有些心有余悸:“既然他不让我们插手,我军倒也乐得逍遥,不必白白折损兵力。”
弗雷儒斯道:“鲁道夫回师北上,布里埃军队接手阵地,我方承受的军事压力依旧。我认为,既然想早日安定疆界,就必须主动出击,而不是消极坐等。如今昆达将军率领的援军到达,我军兵力已经超过十万,人数已经由劣势转为优势。我看,我们可以趁鲁道夫与布里埃军队换防的时机,渡河进攻,一举击溃敌军。这样,我们才能做到尽早脱身,去支援其他战场的友军。”
“倘若要打,我看还不如趁著布里埃军队未到,现在就动手。”斯里伯格说道:“要是等到鲁道夫与布里埃两军汇合,敌人的总兵力将接近二十万,我军会变成在不利的地形上以寡击众。况且一旦我军进攻,鲁道夫为解决眼前的危机,定然暂停北进步伐,全力进攻我军,待后患消除后再徐图内战。所以我的意见是,要嘛一直等,要嘛马上打,迅速击垮鲁道夫。”
“昆达,你怎么看?”底下人纷纷献策,莫衷一是,李维转向最主要的助手昆达,了解他的意见。
“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昆达说道:“关键在于主将的决心。倘若准备冒险一搏,则可以采用弗雷儒斯参谋的意见。不过我们并不清楚布里埃军队的战力如何,也不知道鲁道夫与布里埃军换防时是否会发生混乱,一旦我军前锋不能迅速切开两军结合部,动摇敌方军心,就必须承担冒险出击带来的惨痛代价。倘若准备稳重行事的话,我认为,应当如马里安将军所言,耐心等待战机,待圣瓦尔尼内战形势明朗时再决定下一步的对策。我个人倾向后一种,但如果李维叔叔您想采纳第一种方案,我请求出任前锋。”
昆达继续补充:“还有一点,之所以我不愿冒险出击,是因为我认为没有必要与布里埃为敌。布里埃与我国有著特殊的关系,美芙洛娃夫人又是该国的合法继承人。虽然连切维奇看来脑子进水了,不仅非法剥夺了领主夫人的继承权,还派军队来干亲痛仇快的蠢事。不过我认为,布里埃的大臣将领里头应该有清醒的人,只要跟他们讲清形势,许诺进贡相当数量的财货,应该能找到和解途径的。对此,我愿意以使者身份前去游说,即便不能令对方退兵,也要叫他们内部产生裂缝和嫌隙。”
“嗯!”李维点著头:“除了诺豪和邓肯两个小鬼外,在座的都是沙场老手了,指挥过的战争至少也在两位数以上。就目前的战场来说,套用刚才昆达的那句废话,就是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在正常情况下,我军可以使用的策略基本上列举全了。不过呢,作为一名指挥官,我们绝不能过于拘泥成例,把目光和思路都局限在眼前的狭小战场处,必须胸怀全局,否则,只能做个兵头,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官。这些日子,我反覆考虑,终于有了一个想法,你们过来看。”
李维一招手,诸人都移步向前,围在沙盘旁边。
就著沙盘上高高低低的地势,李维细细讲解著自己的战略:“就目前的西线国境,实际上分成了奔流河北段和南段两处战场。北段战场大军囤积,于威斯特堡一线展开,加上昆达的援军,我军总数约有十三万余人驻守,对岸是鲁道夫率领的约八万圣瓦尔尼主力,另有十万布里埃军队即将到来援助他们。南段战场自第密里斯城开始,战线绵长,由旺热将军率十万地方守备军防御,其中第密里斯城内守军为一万五千人。南段敌军分为两部分,一部是所拉密大将休兰特率领的约十万主力,估计主攻方向是渡河进击闪特西南重镇,帕巴特老头的巢穴瓦易城;另一部是麦戈文家族的军队,攻击方向是第密里斯城。”
“两个战场上,我军都处于总体兵力上的劣势。奔流河北段我方目前是十三万对八万,当然也可以趁布里埃尚未到达之时渡河强攻。不过,对方可是训练有素的圣瓦尔尼精锐部队,鲁道夫也非省油的灯,能否于短时间内,在布里埃军到来之前击溃他,殊难有把握。至于趁两军换防之机进攻,太过冒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我认为没有必要做这样的豪赌。”
“我们再来看南段。虽然旺热将军人数并不吃亏,不过他所率领的是素质和装备都较差的地方守备部队,而且河岸线漫长,很容易被对方寻到薄弱处予以偷渡,而分散兵力布防又显然更不可取,形势其实非常不利。前两天丹西领主也给我来过信,表达了他对这处战场的担忧,并表示在曼尼亚战役结束后会派军来支援此处。”
“当此之时,我们该怎么办?首先,我同意昆达的外交建议。反正布里埃不是来夺土而是来抢钱,我们投其所好,厚币卑辞,摆清形势,即使不能退兵,也要达成一些短时间的停战协议,拖延时间。”
“其次,既然圣瓦尔尼内战即将开始,布里埃人又初来乍到,需要适应,因此北段防区我们只留下五万人,由斯里伯格负责防守。加强戒备的同时,注意能忍则忍,尽量别去招惹布里埃人。”
“其余所有军队,随我渡河进攻,目标就是”李维一拳砸在沙盘上的“纳兰城”上,泥塑的“纳兰城”登时碎成一堆土坷拉:“麦戈文家族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