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悲云的婚期尚未来临,又一场大雪突如其来,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足有两尺来厚。雪停之后,天又冷了一层,屋里只烧一个火盆已无法御寒,好在取松院铺设有地热,平常时候用不着,这时候却应了急,当下命人架火烧起来,整个房中如春日般温暖和煦。
洛小丁在房中呆着,只觉热烘烘地闷人,于是便走到外面廊下透气,正是清晨时分,空气冷冽而清新,院子里正有几个仆人在清扫积雪,一边拿锹铲雪一边抱怨天冷,洛小丁走路极轻,众人竟没察觉她在廊下,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
其中一个家仆搓着手呵气道:“他娘的这天真是太冷了,只怕要冻死老狗。”他年纪在几个家仆中最大,其他几人闻言,立刻便哈哈大笑,纷纷指着他道:“便冻死你这老狗就好。”
洛小丁在旁听得有趣,也不觉跟着微笑。那家仆也不生气,又道:“听说小寒山那边的山路都被雪封了,昨天有人要上去送饭,都没能上得去。”
另外一人接口道:“这时候小寒山还有人哪?那可不是要冻死了”
洛小丁心头沉了一沉,便听先前那家仆道:“你们不知道呀,茹惠院岳主事的小弟子前阵子被罚去面壁,如今还”话说到这里,忽然一转眼看见站于廊下的洛小丁,这话便咽了回去,再不敢说话。
其余人都是极机灵的,见他忽然闭嘴,马上觉出不对,顺着他的眼光一看,也都瞧见了洛小丁,当下院子里再无人声。
洛小丁笑了笑,回身叫鹧鸪将柜子里仅剩的两百缗钱都拿了出来,打赏给那几个家仆,笑道:“天冷,大家伙儿看身上还缺什么,拿这些钱去添置两件,可别冻着了。”几个家仆诚惶诚恐地接了,都向她道谢。洛小丁便问先前那家仆:“岳主事的小弟子是不是叫薛稚燕?”
那家仆连连点头:“是,是”
洛小丁微蹙起眉:“她如今果真还在山上?”问完才觉自己问的是废话,薛稚燕被罚面壁半月,这才不过七八天而已,不在山上又在何处?
那家仆呐呐地道:“小的也是听旁人说并不太清楚”
洛小丁也不好再多问,朝他温然一笑,一面示意他继续干活,一面抽身回了她自己房里。坐了没多久,便听见外面鹧鸪在跟小郭说话,一会儿小郭便走了进来,作揖道:“三公子,城主请你过去。”
鹧鸪进来拿一件厚厚的斗篷给她披上,洛小丁系上带子跟着小郭到了师父房中,只见外面起居室内的桌上堆着好几个箱奁,李玄矶正打开盒盖一样样查看,见她进屋,面上微露笑容,问道:“你今日有空没有?”
洛小丁忙道:“有空”她心里想,有空的很,整天都闲着。
李玄矶指了指几个箱奁,道:“这几样东西都是送给你大师兄的贺礼,你带小郭找两个人一起帮我送过去。”
洛小丁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李玄矶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古怪,问道:“对了,你送悲云的贺礼准备好了没有?有的话,也一并送去。”
洛小丁迟疑了一下,道:“在晋阳的时候买了一副白玉带钩,离开的时候太急,没有带回来。”
李玄矶道:“晋阳那边传信来,说你房中被窃贼洗劫一空什么也没留下。”眼望洛小丁变色,一霎时竟好像失了魂魄,站在那里呆呆发愣,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由得叹气,自柜屉里拿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出来,放于她面前,不动声色道“看看,是不是这个?”
一看到那锦盒,洛小丁便是一楞,那锦盒同她留在晋阳盛放白玉带钩的那个盒子简直就一模一样,心头疑惑,却又不好问出口来,于是便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果然便是自己在晋阳买的那副白玉带钩。洛小丁心里面直犯嘀咕,师父说晋阳那边失窃,怎么这东西却又到了他手里?莫非那贼是他派去的?如此一想,心头顿时明白过来,望着李玄矶结结巴巴道:“那那”
李玄矶冷了脸道:“别问那么多,拿去送你大师兄吧!”转身走开,想了一想却又站住,回头跟洛小丁道“其它的东西多半都是毁了你也别再惦记着。”
洛小丁松了口气,对李玄矶道:“师父那我这就去了。”李玄矶点头道:“去吧,送完了早些回来。”洛小丁忙唤小郭带人进来搬东西,她自己拿了白玉带钩的盒子抱着跟在几个小厮后面,一行人出了取松院,往大师兄的住处而去。
尚悲云住在城中逐云阁内,离取松院不远,往西走过一个街口便到,家人听说是城主前来送贺礼,慌忙热络络地迎进去,走进内院,洛小丁一眼便瞧见了霍元宵,她今日倒凉快,外面的大衣裳也不穿,只穿了件银红貂鼠皮袄,正挽着袖子站在廊道里指挥底下人扫雪,忙得不亦乐乎,俨然便是这院子的女主人。
因为薛稚燕的事情,洛小丁看见她便有些发怵,若不是送礼,她真想掉头溜个无影无踪。正犹豫着,霍元宵却已经看见了她,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没事人似地笑着打趣:“元宵姐姐你胆子也真大啊,都快成亲了,也不避着点儿,这么点空子,还往我大师兄这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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