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只想上班有活干,下班有饭吃。
工人们也没进门,站在门口说了几句后便扭头走开。陈部长跟在后面送了一程。
石祥云趁机从暗处走出来,慢慢地靠上去,客客气气地叫了声陈部长。
陈部长抬头见是他,便哼了一声。
石祥云说,我正准备去办公室找你,没料到在这儿碰上了。
陈部长一下子打断他的话,生硬地说,你是不是想调走?想走你就拿个东西来,我负责签字。走一个少一个,都走了才好,财政就不怕没钱发工资,也不怕工人闹事了。
石祥云没料到陈部长说出如此没水平的话,他怔了半天才说,那我这就叫对方发商调函过来。
陈部长说,商调个屁,直接来调令就行,谁不放行你就去找谁要你的工资奖金。
石祥云尴尬地跟上两步,说,陈部长,我非常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栽培。
陈部长说,别说好听的,我知道,现在天底下只要能发出声音的,不管是什么东西,背地里都在骂我们这些当领导的。你们当作家的更是双份,除了用嘴说,还会用笔写。
石祥云不能再往下说了,他知道,陈部长就这么个脾气,心情不好时什么丑话都能说出来。
石祥云回头去政研室找小徐。
小徐不在,几个同事说他刚才还在看报纸。
他摸了摸小徐的茶杯果然还很烫手,便坐下来等。
说了几句话,石祥云有意将话题扯到铸钢厂。大家一听工人们正在挨家挨户给县里主要领导送请愿书,立刻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石祥云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其中情况。铸钢厂三年前效益还是不错的,虽然不是县里的利税大户,工人们却不愁吃不愁穿,后来新上任的县委书记非要他们扩大生产规模,一下子投进去近两千万资金,这下子可不得了,全厂每年的利润还不够付银行的利息。去年县委书记换了人,新官不买旧账,把半死不活的铸钢厂扔在一边不管,将全县的资金都集中投向新建的电子元件厂。铸钢厂新车间不能投产,老车间又被折腾得七零八落,产品质量下降后卖不出去,勉强支撑到今年春天后,不得不停工停产。政研室这几位当初就预料到这一系列问题,曾集体署名写了一份研究报告递了上去,委婉地说这种“书记工程”会遗祸不浅。据说新书记当时就将这份研究报告扔到地上用脚碾,没过多久,便将政研室正副主任先后调到下面乡镇去了。政研室的工作由小徐牵头负责。
石祥云隐约听说过这些事,当时小徐正巧请假和小齐度蜜月去了,没有在那份研究报告上签名。
石祥云说,那你们现在怎么看铸钢厂?
大家说,我们没看法了,上面叫我们研究什么我们就研究什么。
石祥云说,这一阵你们研究什么呢?
大家说在研究麻将,看什么样的和最大。
石祥云说,这还用研究,我不会打麻将也早就听熟了,清一色的三豪华七对门前清。
大家都笑起来,说这种研究结果只有国家先进水平,真正的国际水平是,清一色的三豪华七对门前清海底捞,再加上其余三家都杠了一手,再加上抬庄。从理论上讲,每家可以杠四手,可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因此只能是一种梦想,就像那种只要能给一个支点,就可以撬动地球的假设,可能性是存在,就是永远也不能实现。
石祥云被说得有些傻眼了,跟着他们一起傻笑。
正在笑时,小徐推门进来了。
小徐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石祥云说,政研室这几位终于搞出一项国际级的研究成果了!
小徐说,我知道是什么,他们总拿这麻将的事来蒙人。也怪,所有人都被蒙住了,真的没有谁知道最大的和是什么。
小徐看了看手表,说,这样,今天中午大家都不要走,找家酒店,我请客。
小徐这话一出口,大家立即将笑容收敛起来,随后几个人都推说家中有事不能奉陪。
小徐看看四周也变了脸,说,祥云是我的铁哥们,他马上要调到大城市去当专业作家,现在让你们陪着吃顿饭你们还叫价,等将来你们想看他一眼恐怕也很难。
几个人怔了一下后异口同声地说,石大作家升迁之喜,我们有再大的事也要抛到一边。
大家往外走时,小徐瞅个空悄悄吩咐石祥云,等会儿吃完饭,听他发话后,石祥云进去和老板说记政研室的账,但别记在以前的账上,另外用一页纸,避免那些家伙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