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啊,我就是……”
阴刀说完很潇洒的睡了过去,留下安藤一人愣愣的看着怀中的少年,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在两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奈落恨恨的紧握着双手。安藤在他和阴刀周围几十米设下了结界,虽然那个法师没几天好活了,但是人家实力还是明摆着的,奈落就只能站在这里干巴巴的看着那个刚来人见城半个月的男人和阴刀在房顶上赏月喝酒聊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的生气,最后只是归结到相中已久的棋子加玩具被别人抢了心有不甘。
在奈落看来,他和人见阴刀相伴了三年,他以为人见阴刀的身边没有任何人,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少城主了,期间奈落一直将阴刀归于‘自己的所有物’,但是现在,奈落突然发现原来他并不是那么的了解人见阴刀,少城主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就像现在,奈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阴刀与他的师父把酒言欢,而他被结界阻挡在几十米之外。
奈落被挡在了结界之外,丝毫都听不见阴刀他们在谈些什么,自然也就没听到安藤怀抱着熟睡的阴刀,微笑着低语:
“阴刀,真该庆幸为师四海为家,祖上传下的珍贵记录都随身带着,也许明天,明天的明天,很多个明天以后你真的能活的很好呢。”
隔天一早,阴刀在头痛中清醒,饮下侍女递过来的清水,摸着额头稍微回想了一下,竟然就将昨夜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竟然全都说了...”该死的,不是说喝醉了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师父、安藤法师现在在哪儿?”
“少城主,安藤法师一早就出去了。”
随后的几天,从下人那里得到的都是安藤每天一早就出门没了踪影的报告,倒是省的阴刀自己觉得尴尬再费力去躲安藤了,但一直见不到人还真是让阴刀有些担心,一直到某一天伺候安藤的侍女送上安藤留下的东西。
“安藤法师昨晚就离开人见城了,他命奴婢不要打扰少主,今天再来向少主禀告,这些东西都是安藤留给少主的,这儿还有一封信。”
安藤留给阴刀的是祖上传下的法术记录典籍,在信中所言大意就是得知了阴刀的身世便去翻查了古籍,觉得阴刀的情况也许还有好转的机会,但他却没有多少时间深入研究了,所以就做了些整理留给阴刀,就看阴刀自己的运气了。
阴刀握着手中的信纸,只觉得喉间一阵苦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男人还是选择了一个人潇洒的离去,这次甚至连个背影都没给他留下。阴刀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安藤了,他还有时间去争取自己的生命,但安藤的生命说不定此时此刻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阴刀翻开安藤留下的记录,一页一页快速翻看着,渐渐的为安藤在纸上所写震惊不已。
师父...竟然真的给他找了一条活路。
“少主,你那个师父走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将阴刀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阴刀这才发现奈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送信的侍女早就被奈落给叫走了。
“这些是安藤法师留下的?”
奈落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安藤留下的资料,阴刀突然惊醒过来迅速挥开了奈落的手:
“奈落,你逾矩了,找我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有件事必须要禀告少主,是茗姬殿下——她今天就要死了。” 奈落愣了一下,挑了挑眉默默的收回手,当然,没人看得见他隐藏在暗处那不悦的表情。
阴刀这才想起他还有件婚事没完呢,将安藤的东西收好,冷笑一声走出房间,身后奈落自然的跟上。
“怎么,那个女人竟然到现在才死吗?还以为她早就该撑不住了呢,奈落,你的瘴气也不怎么管用嘛,是他父亲传来的消息吧。”
奈落上前两步,凑到阴刀耳边笑的很有深意:
“呵呵,不是哦,是因为公主殿下意志很坚强啊,她现在就在人见城——茗姬殿下来找你了,千里迢迢撑过来的啊,不过,看样子活不过今天了。”
“你说什么?!”
奈落的话瞬间惊到了阴刀,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向后倒下,还好奈落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阴刀。
“少主,小心点啊,我是说茗姬殿下来找你了,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啊,放心,他一个人来的,少主要是想处理掉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奈落说这些的时候隐晦的向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因为比阴刀高出不少,此时又半扶着阴刀,所以阴刀并未发现奈落的动作。
“哼,说的好听,奈落,真要这么简单你就不会自己把那个女人处理掉别来烦我吗?”
阴刀毫不留情的训斥奈落,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杀气向他袭来。
大白天的,就见一个全身是黑还带着个黑色面罩的武士向阴刀猛飚暗器,当然,没伤到阴刀分毫,这个刺客自然是很快就被奈落给制住了。
“你是忍者?是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阴刀从对方的装扮行事上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倒是不指望能得到什么答案,他知道这种人都是各国养的死士,受过严格的训练,绝对不会透漏什么消息,这样的人人见城也养了不少,不过他倒还真没见过敢在大白天就这么嚣张还这么无能的忍者。
阴刀不指望这个刺客能说什么可不代表人家就真的没话说,被奈落制住的刺客瞪红了双眼冲着阴刀大吼:
“没有人派我来刺杀你!我只是、只是替茗姬殿下不值!茗姬殿下这么爱你,日日夜夜想着你,病得这么重还坚持要来见你最后一眼!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竟然就是你们害了茗姬殿下!”
“你是陪着茗姬过来的?”
阴刀实在是有些无语,他真的没见过被抓了还这么嚣张的死士,而且还是个这么老实天真的死士,害的他才刚刚升起来的一点‘有阴谋’的感觉就被打消的无影无踪了。
“是我们城主怜惜茗姬殿下一片痴心才叫我护送公主来人见城的,人见阴刀,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救救公主!我都听到了,是你们把公主害成这样的!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要是茗姬殿下有什么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刺客忍者先生吼得很尽兴,不过最后一个字被奈落掐在了喉咙里。奈落扭断了他的脖子,在阴刀再次开口之前。
“奈落,你在干什么?”阴刀阴沉着脸色,为奈落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少主,属下只是给出言不逊的此刻一个教训。”
不,他只是突然看见了阴刀竟然流露出愧疚的神色觉得特别生气而已,虽然这个刺客很离谱,但是外面的明姬公主......
“哼,给他个教训?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做!”
阴刀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他不想和奈落争吵,但他能感觉到奈落现在浑身都透漏着烦躁,奈落从没像今天一样对他这么明显的忤逆,他与奈落之间本来就只是一个交易罢了,实力强大的半妖不甘屈居于他这小小的人见城,才过了三年就不耐烦了吗?
阴刀见到茗姬的时候,少女正蹲坐在池边对着倒影整理自己的头发,身上穿着的是最普通的粗布衣衫,脚上的鞋也因为长途跋涉而破了几个洞。茗姬在阴刀面前一向都是华贵非凡,乍见这样一个落差巨大的背影,阴刀只是愣愣的站在不远处,上上下下打量了茗姬好几遍,却有些不敢上前。
茗姬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阴刀大人。
“阴刀大人。”
阴刀这才看清茗姬如今的样子,曾经花一样华丽的少女被病痛折磨的异常的憔悴,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就是这样一个病重的少女站在那里对着阴刀微笑,轻轻的叫着阴刀的名字,然后一滴晶莹的泪水不由自主的从脸颊上低落,阴刀突然觉得此刻的茗姬比先前他看到的任何时候都美丽。
他到底都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做了些什么啊!
战场是残酷的,阴刀从来都是毫不留情的夺取他人的性命,也从来不在意死在他手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被茗姬的父亲强留下来逼婚,阴刀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一面对着茗姬虚与委蛇,一面刻意的在每次与茗姬相约时带着奈落,就这样在一次次微笑着与茗姬的交谈中侵蚀着她的生命。
因为不想真的和茗姬成亲,所以便在婚礼之前夺取新娘的生命。
但是现在,阴刀后悔了,为什么当初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样一种方法?
阴刀从来没有想过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竟会让茗姬对他如此执着,而那时他只是虚伪的向茗姬展示了一个虚假的自己。
接连着几日不停的赶路,茗姬终于见到了心心念着的阴刀大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少女苍白着脸安心的昏睡在未婚夫的怀中。
茗姬没有昏过去多久,阴刀才刚把她抱进房中安顿下来,没一会她便又醒了过来,才刚离开不久的阴刀又被侍女着急的叫了回去。
阴刀再次踏进茗姬的房中,这次奈落紧跟在他身后嘲讽的冷笑,不言一语。
“阴刀大人,请原谅我,因为茗姬太想念您了,所以等不及婚期就过来找您了。”
半躺在床上的茗姬朝着阴刀伸出手,阴刀顺了茗姬的意上前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不管以前盛名如何,茗姬现在实在是称不上风华依旧,只是面前这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没来由的令阴刀怜惜。
脆弱,太脆弱了,人类的生命。
“茗姬现在一定很丑吧,真对不起,本来只想让阴刀大人记住那个美丽的我,但是又很想让阴刀大人见见茗姬最后一面,所以就过来了,还好赶上了。”少女不住的诉说着,语气轻快,因为真的成功的见到了阴刀所以特别高兴,“阴刀大人一定要记住茗姬啊,不管是以前那个漂亮的茗姬还是现在已经变丑了的茗姬,阴刀,不要忘记我,茗姬好喜欢阴刀大人的,真的好喜欢——”
少女上一秒还在欢快的倾诉着,下一秒却突然没了声音,渐渐冰冷的手从阴刀的手中滑落,茗姬的生命在阴刀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消失。
温热的泪水滴在了手背上,阴刀茫然的抬起双手:
这是...我在流泪吗?
茫然无措的少年抬起头,第一眼便是回过头看向此刻房中还活着的另一人,一瞬间竟像是从奈落身上感受到了同他一样茫然,阴刀愣在了那边,只是无声的落泪。
奈落叹了口气上前拥住阴刀,张开嘴发出极具蛊惑性的声音:
“阴刀,你看,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他们把你一个人留下了,不过不要紧,放心吧,还有我在这儿,我会陪着你的,一直到你走进死亡,不会让你孤独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