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严嵩投鼠忌器,落败是正常的,从来也没有人因此觉得严党的整人实力下降了。
可这一次,连个张经都整得不干脆,最后也没能大获全胜,这才让所有人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严党好像不是那个无敌于朝堂的严党了呀!
就在人人心中都打着小算盘的时候,一个男人却心情极其复杂。他就是兵部武选司的员外郎杨继盛。
按理说以他的五品位份,今天连站在西苑院子里的资格也是不够的,今天有资格在院子里站着的,至少是郎中以上的。
不过由于今天讨论的是军事问题,张经又曾经当过兵部尚书,因此兵部算是相关部门,可能随时会被提问,所以连员外郎都给弄来了。
此时杨继盛处境颇有点尴尬,因为他听说张经被弹劾的事儿,已经偷偷地斋戒了三天,昨天晚上还洗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搓下不少泥来。
今天早上还让媳妇给仔仔细细地梳了个很帅的发型,就等着一旦万岁宣布张经有罪,他就要冲进精舍,以死弹劾严党十条大罪了!
十条大罪的奏折都写好了,就在袖子里藏着,都捏出汗来了!结果嘉靖居然让张经告老还乡!那我现在是该死劾还是不该死劾呢?我家里棺材都准备好了呀!
杨继盛的这一手,谁也不知道,就连严嵩都不知道,他还一心觉得杨继盛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还打算必要的时候让杨继盛上台揭发检举张经的罪行呢。
也幸亏严嵩没来得及走这一步,否则今天朝堂上,就将提前上演历史上最有名的一幕:大明铁汉杨继盛,死劾严氏父子!
可此时杨继盛蓄力依旧,高山流水,猛然收劲搞不好闪了腰。他咬咬牙,决定按计划行事!他昂起头,在院中百官诧异的目光中,迈开大步向前走!
刚走了一步,就被人一把扯住了袖子。杨继盛惊讶地回头,居然是在院子里负责维持秩序的锦衣卫百户沈炼。
沈炼当初大闹朝堂,百官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杨继盛对沈炼也极有好感。虽然文官天生对锦衣卫不感冒,但大多对沈炼还是很客气的。
“沈百户,你这是……”
沈炼紧紧抓着杨继盛的胳膊,拉到一边去:“万岁圣明,今日天气热,有中暑的大人,特允许到树荫下暂避用药。”
到了一边才用极小的声音道:“萧大人让我拦住你,今天死劾,于事无补,不要轻弃有为之身,做无用之事。”
杨继盛大惊失色,此事他放在心里,连对妻子都没有明说,只说要办大事,何以萧风会知道?但随即醒悟,那是萧风啊,他知道什么事儿都不奇怪吧。
“沈大人,杨某已置生死于度外,严党今日未能得手,将来还不知会祸害多少忠臣良将,总得有人站出来,用鲜血泼醒万岁啊!”
沈炼低声道:“萧大人有两句话让我告诉你:第一,万岁本来就是醒着的,第二,他会对付严党。”
杨继盛呆呆地站在原地,内心翻滚,外表木讷,看起来真像中暑了一样。
萧天师,他说万岁本来就是醒着的,也就是说,我的血泼不醒万岁;他说他会对付严党,也就是不希望我死在今日。
我是不怕死的,但如果不需要死,谁会愿意死呢?如果萧天师真的能做到,不,他已经做到了很多,我应该相信他的。
杨继盛见官员们都羡慕地看向自己这边的树荫,知道不能长时间“中暑”,沈炼搞不好也是在假传圣旨呢,只是没人会较真这事儿罢了。
万一真来一大堆“中暑”的,跑到这边来乘凉,那事儿就热闹了。所以杨继盛缓缓点头。
“萧大人之意,杨某明白了。今后若有需要杨某这条命的时候,只要萧大人一句话,杨某随时愿意如今日这般。”
说完才放大声音道:“多谢沈百户,在下已无大碍。”说完缓步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在太阳下晒着。
此时阳光毒辣,杨继盛这一番折腾,内心激动,竟然真的有点头晕中暑的症状了,他一时头晕目眩,身子摇摆,袖子里的奏折竟然掉落到了地上!
恰逢此时嘉靖宣布后,朝会已经结束,精舍内的人都走了出来,严嵩在前,严世藩忍着怒气跟在身侧,独眼一瞥,刚好看见杨继盛落在地上的奏折。
虽然离得远些,但封面上的十大罪三个字却清清楚楚。严世藩心里忽然一动,迈步上前,就想看个究竟。
杨继盛赶紧弯腰伸手去捡,却被另一人更快的捡了起来,不知何时,萧风已经后发先至,他毕竟内力在身,速度比严世藩快。
萧风扫了一眼奏折,冷笑一声:“仇鸾好色怎么了,他强抢民女了吗?仇鸾贪财怎么了,他巧取豪夺了吗?仇鸾贪生怕死,贪生怕死是怎么打赢的?
你们文官就是看不起武将,也该找点有凭有据的事儿再告,无凭无据的,就凭几个人,一张嘴,就像置人于死地,也太天真了吧。”
严嵩已经在朝堂上忍了萧风很久了,听他此刻说话夹枪带棒的,明显是指桑骂槐,仇鸾最近明显和萧风走的近,杨继盛又是自己人,岂能不管。
当即挺身而出,走到杨继盛和萧风的中间,冷冷的看着萧风,就像后世准备碰瓷的老大爷一样。
有种你就动我一下试试,我立刻回精舍找万岁,讹不死你!
萧风很没种的拿着奏折离开了,严嵩也松了口气,虎瘦雄风在,你看萧风还是不敢和老夫正面对抗的。
他转过头亲切对杨继盛点点头,表示放心,我挺你,然后带着严世藩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