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僧武功如臻化境,却也不怎样惊讶了。再一瞧那大石旁边,正露出一个地洞来,张无忌当先如一道青影般窜上前去,跃入地洞,不多时便将谢逊携了出来。
谢逊一身麻衣粗裤,老态横生,与当年模样多有不同,但那一头金发却极醒目出众。他甫一露面,人群之中当即哗然,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杨逍等人见状,立时纵身而上护卫左右,更使许多教众手持兵刃横亘于人群之前。张无忌忙向谢逊道:“义父,此地不宜久留,孩儿背您先下山去为妙。”
谢逊耳听四面八方的哭声骂声,却摇摇头,平静道:“不忙。”说着便搬运内功,高声喝道,“诸位听我一言!”他修炼狮子吼数十年,曾在王盘山上一声喝死数十人,眼下虽未尽全力,却仍震地众人浑身一颤,一齐噤声。
人声一寂,谢逊便沉声续道:“谢逊自知罪孽深重,在场诸位中,有谁欲杀谢某报仇的,谢某绝无怨言。只是眼下我也有一桩血海深仇要报,还请诸位稍等一等。”他不知空闻身在何处,只循着身在地洞中时听到的方向望去,口中客气问,“空闻大师,贵寺有位圆真僧人,正是我的大仇人成昆。早先我被俘之时,已将他如何欺瞒空见神僧一事告知贵寺,不知你们抓住他了没有?”
空闻道“这……”他下意识的望了眼张无忌,却见张无忌神色焦急,只是摇头,便一时沉吟不语。
谢逊不知缘故,便追问:“这狗贼惯是狡诈奸猾,可是叫他逃了?”
张无忌忙道:“正是。我已派教中人马四处搜寻他的消息,一旦发觉他的踪迹,定然让他插翅也难逃。”
谢逊闻言皱眉不语,正当时,人群之中忽而有一个尖刻声音冒出:“圆真已死了!我瞧你还是赶快下去陪他,好亲自报你的大仇!”
张无忌心中大叫不好,正自惊惶,韦一笑忽而飞身窜入人群之中,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提着一个青裙女人闪身越众而出,又将她扔在地上。
那女人被点了穴道,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虽然形容狼狈,却兀自冷笑不已,毫不怯弱。
张无忌强笑道:“义父——”
谢逊打断他道:“你不要说话!让她说!蝠王,劳驾解了她的穴道。”
韦一笑不敢违背张无忌的意愿,便默然不动。
谢逊道:“好。你们不让她说,想必是因为她没有骗我。空闻方丈,出家人不打诳语,成昆是不是真个死了?”
空闻微微一叹,唱道:“阿弥陀佛!他确实已死了。”
谢逊听罢,默然半晌,却又忽而狂笑起来。他那笑声刹那间响彻山巅,直叫枝摇叶飞,沙石震颤,却是不知不觉用出了狮吼功。众人只觉头晕目眩,心烦欲呕,几乎难以站立,张无忌忙大声道:“大家捂住耳朵,运气抵抗,以免内腑受伤!”
然而他话音一落,谢逊的笑声忽而止住了。
张无忌回头一望,只见谢逊须发皆张,目中流泪,不由上前一步握住他手腕,含泪恳求道:“义父,孩儿求求您,就先下山罢!”
他兀自说话,谢逊却直挺挺站住不动。
张无忌瞧他模样,忽而觉出不对,忙去探他脉搏,这才发觉谢逊已趁适才真气鼓荡之际,自绝经脉而逝。他望着谢逊毫无生机的脸容,恍然想到:“义父死志已决,怕我阻拦,这才故意发笑,引我分神。”呆呆想罢,心中不由悲痛欲绝,当即抱住他的尸身放声大哭。
方天至望见这情景,忽而心中触动,亦怔怔出神了半晌。
末了,才闭目念道:“阿弥陀佛!”
谢逊既然已死,来寻仇的人便也没了仇可寻。张无忌哭罢,便亲手抬了谢逊尸身,携明教教众一并去了。
到第二日上,群雄复又聚集在小广场中。
空闻继续主持英雄大会,使僧众抬了倚天剑与屠龙刀来,又复转交到了方天至手里,许多为了看热闹而来的江湖人士虽没能得到宝刀宝剑,但到底饱了眼福,便心觉满足了。而方天至将倚天剑抽出半截一看,只见剑刃已被重新熔铸一体。那铸剑之人技艺精湛,只在刃上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痕,江湖中人远远去看,定然瞧不出门道。
他心知刀剑中藏着的秘籍非同小可,一旦为人所知,恐怕将引起血雨腥风,纵是少林寺也未必弹压得住。空闻不管出于私心,还是公义,将此事瞒下也是应有之义。
方天至持剑微微出神,峨眉派的灭绝师太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当下强忍怒气,霍然起身道:“咱们走!”
她刚一转身,山道石阶上便走上来三个人。
灭绝定睛一瞧,不由勃然道:“玄冥二老!”这一声怒喝惊动群雄,众人立时拔剑循声望去。只见来者三人之中,两个青衣老人在后,一个男装少女在前。
为首那少女身姿窈窕,雪袂翻飞,作白衣书生打扮。行走之间,她一双妙目于人群中飞瞥而过,执笛揖道:“汴梁赵敏,不请自来,请诸位英雄见谅!”
方天至闻声不由回首一望。
四目相视之下,赵敏的目光淡如秋水,不动声色。方天至默然片刻,锵地将那截雪白剑光收入鞘中,心中则记起她曾留下的字书来——
此别再见之日,当为践诺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还没写完!还要半章!
下章前半截收尾倚天屠龙记,后半截开启楚留香新世界!